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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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桦喘着粗气,他单手扶着墙，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混混们,现在躺在满是油污的地上无力呻l吟。

柏桦抬眸忘了一眼高处,他不顾身上肌肉撕扯的痛楚,冲出围观的人群,快步跑了上去。

那些污水不会自己留下来,并且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那个【恶毒的反派】的标识。

围观的人见柏桦跑了过来，他们纷纷给柏桦让路,巴不得离柏桦远一点。

“你看到他刚才那个样子了吗？好可怕啊！”

“正常的学生怎么会招惹上那些混混们。”

“我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些闲言碎语被寒风吹散在柏桦的耳边,他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忐忑不安的心跳声。

他受过太多的冷眼旁观了，就如同他妈妈满身是血被抬出去那天,邻居们神情淡漠，有的还会说他妈妈是罪有应得。

比起他遭遇的毒打，可能那些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给他的痛更重一些。

柏桦停下脚步，看着淅淅沥沥从围栏处流淌的污水。

藏在其中一个垃圾箱背面的叶冬使劲的缩小着自己的身子,刚刚她光顾着注意柏桦了，那种和别人拼命的狠劲与在电视上看到的很不一样。

柏桦身上有着那种鱼死网破的绝望，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绝望。

他想护住自己的手,恐怕也仅仅是一种习惯,这是他唯一可以护住的了。

他从来都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疯子的孩子，他的妈妈给别人当小三。

*

叶冬担心柏桦,所以一直偷偷躲在上面看，离开这里的路只有一条，等叶冬想要离开的时候，柏桦已经从另外的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叶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就近找了个垃圾箱躲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恶毒值】，她觉得自己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叶冬抱着书包，心脏跳的有些快，她祈祷着柏桦不要发现她。

柏桦看着飘在垃圾箱上方的【恶毒的反派】这几个字，他渐渐的停下了脚步。

酸臭的污水顺着他的裤脚慢慢滴落，刚才在下面的时候他也不可避免的被波及了。

这些在别人眼里巨臭无比，甚至令人作呕的污水，却是在关机时刻救过他的。

柏桦看着【恶毒的反派】那几个字在空中渐渐消失，他伸出舌尖舔去嘴角的血珠。

血腥味化在嘴里。

柏桦知道那个人就在垃圾箱的后面，他只要走过去，就能知道这些天偷偷给他送东西的人是谁。

可是，柏桦犹豫了，他望着散发着臭味的垃圾箱，眼中有着浓浓的犹豫不决。

那个人一直躲着他，是因为害怕他同时又可怜他吗？

如果他现在走过去，看到她真正的样貌，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再对自己好了？

柏桦之前因为害怕这种善意会消失，所以他会本能的抗拒。

可是每天早上像其他同学一样干净的课桌，午休后储物柜内的那瓶便宜的矿泉水，以及放学后，没有纸条的自行车框……

柏桦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面对着别人对他的恶意，有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帮他扫去阴霾。

现在，他只要走过那个垃圾箱，他就可以看到那个人，就算那个人后悔了，他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下。

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会为了得到而不顾一切。

满身是污水的少年眼中划过一抹偏执。

*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灵巧的从垃圾箱里跳了出来，叶冬被吓的抖了一下身子。

小猫好奇的看了一眼叶冬，它迈着优雅的步履，尾巴微微的晃动着。

叶冬对着小猫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小猫：奇怪的两脚兽！

小猫晃晃尾巴，表示并不想要理睬叶冬，然后几步跑进了冬青丛中。

叶冬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她缓缓的向外看了一样，人影晃动之间，并没有那道清冷的身影。

柏桦走了？

叶冬再三确认之后，她确定柏桦不在了。

叶冬站起身子，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了，猛地站起来后，脑袋晕晕的，视线也变黑了。

叶冬手扶着栏杆缓了一会儿，视线才逐渐变得清晰。

【系统：恶毒值+2，-2，+2，-2……】

叶冬被这一串的提示音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恶毒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叶冬很是疑惑，之前恶毒值只有减少的份，还从来都没有增加过。

【系统：恶毒的反派，由于你倒了柏桦一身污水，害他在寒风中受冻，成为维护了人设，恶毒值+2.】

叶冬拧着眉，为自己辩解：“那……那好吧，我也只是想要帮他。”

此时，路灯已经大亮，叶冬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她背好书包，着急的向宠物医院赶去。

她之前答应过路柘会早一点去宠物医院的，可是今天她要迟到了。

叶冬离开后，浑身湿透的少年迎着寒风站在阴影下。

柏桦漆黑的眼中，光点在墨染的眸色里浅浅的氤氲着，仿佛了无痕迹，却又明显得难以掩饰。

居然是她。

柏桦记得那个女生，她在班级里没有什么存在感，如果说他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那叶冬就像是“风过无痕，激不起涟漪”。

因为叶冬学习差，老师不叫她回答问题，同学不主动收她的作业。

安排座位的时候，她也是坐别人挑剩下的，因为她学习不好，不能浪费掉那些好座位。

柏桦抿了一下唇，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更加的冰冷刺骨。

但他却微微扬了一下嘴角。

柏桦就像是在大海里趴在浮板上的人找到了同伴一般，这种心理就如同一个上学要迟到的人再看到另外一个和他同班的同学也要迟到了，心中那种恐惧和不安自然而然的就会降低很多。

*

路柘提着奶茶依靠在墙壁上，他再一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双清澈的眼眸，没有了故作的清明，徒留下一片黯淡。

已经这个点了，叶冬应该早放学了才是，平常她已经到宠物医院了……

路柘凉薄又嘲讽的勾了勾薄唇，他还以为叶冬能够多坚持几天，结果今天就不打算来了吗？

什么好心善良，什么承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的。对呀，嘴上说说多容易。

路柘今天没有去工作，他放了学后直接赶了过来，还顺路给叶冬买了一本奶茶。

可是她没来。

路柘眸光渐渐沉了下去，他握住奶茶杯壁的手不断收紧，直到奶茶顶破塑料封口，温热的奶茶顺着他的指缝流进了塑料袋中。

清甜的香味飘散在空中，路人向路柘投来不解的目光。

大半的奶茶流尽之后，路柘离开墙壁，他沉着眸光，准备将手里的垃圾扔掉。

*

叶冬刚到宠物医院，就被那个面善的护士小姐姐叫住了。

护士有些犹豫，她见叶冬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就更加担心叶冬会识人不清。

昨晚，路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她不免有些后怕。

护士蹙着眉，“……可能是我有些多管闲事了，但你真的了解……”

“姐姐！”

站在楼梯口的少年眼眸一亮，满脸是看到叶冬后的喜悦，少年像是不经意的打断护士要说的话一般。

但只有路柘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庆幸自己刚好出现在这里，并且阻止了护士接下来要说的话。

护士小姐姐脸上的笑僵住，或许叶冬没有注意到，但她看到路柘一双浅色明亮的眼眸，眸色深沉，深藏着深潭般的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护士小姐姐想要说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嗓子里。

路柘提着那只剩半杯的奶茶走了过来，他有些可惜的说，“本来想给姐姐买杯奶茶的，但没有想到他的塑料封口不结实，奶茶都撒了出来。”

路柘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倒是没有真的很可惜，因为这只是一杯奶茶罢了。

但是叶冬的眼神……怎么表现的比他还在意。

叶冬十分遗憾的看着路柘手中的奶茶，她发现只要是路柘递给她的食物，她吃下去的时候都不会是胡萝卜味的，无论掉不掉【恶毒值】，她吃到的都是食物原本的味道。

路柘：“我正打算扔掉……”

叶冬连忙阻止他，“别扔别扔，不是还有半杯吗？又没有脏，还能喝。”

路柘脸上的神情一顿，而后温和的笑了笑，他眸光闪烁着，似有心隐藏着什么，“姐姐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去买一杯好了。”

曾经他用攒了许久的钱请班上的几个同学喝饮料，他只是想融入大家，和别人拉近关系。

可是他们笑嘻嘻的收下了饮料，转身就扔到了垃圾箱里。他们听说他曾经在垃圾箱里捡过东西吃，便觉得他和那些垃圾一样肮脏，就连他的东西都是脏的。

别人一边可怜着他，一边又把他的遭遇当做是一种笑谈。

*

“走吧，姐姐，我们先上去。”路柘转身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眼眸含笑的看着护士小姐姐，“对了，您刚才是有什么话向和我们说吗？”

护士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没……没什么，你们的宠物恢复的不错。”

“这样啊，真希望它可以早一点好起来。”

路柘一笑，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也很温度。

但护士知道，在路柘笑容之下，是多么可怕的一副面容。她之前就觉得路柘哪里有些怪怪的，路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协调感。

不过也对，本来就是强行装出来的样子，怎么可能自然协调。

*

最后，叶冬还是心满意足的将剩下的半杯奶茶喝掉了，她终于喝到了不是胡萝卜味而是奶茶味的奶茶了。

喝完之后，叶冬有些小小的郁闷，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拥有这样奇怪的味觉多长时间，可能在这之前，她都得靠路柘了。

路柘注意到叶冬在偷偷的打量他，他心中有些烦躁和紧张，早知道他昨天晚上忍耐一下了。

他还不想这么早的就结束这个游戏。

路柘眼中的光晕渐渐褪去，他温柔的看着小狗，“姐姐，我的妈妈很久之前把我扔在一棵树下后，她自己离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少年温柔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哽咽。

“我一直都很犹豫，我想去找她，又很害怕妈妈见到我会生我的气。”

“今天看到那些有家长接送的同学真的很羡慕。”路柘垂着头，拨弄着手指，“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很想她，想去见她一面。”

路柘抬起头，看着叶冬的眼眸，“姐姐可以陪我去吗？我一个人的话……很害怕。”

害怕被抛弃，害怕被拒之门外。

叶冬被路柘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她是知道路柘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在路柘的爷爷去世之后，路柘就独自一个人生活着。

就算路柘再怎么坚强，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叶冬心里不太是滋味，路柘的小心翼翼让她觉得有些心疼。

他不过是想去看一眼妈妈，都会害怕。

叶冬手里捧着奶茶杯子，嘴里还有淡淡的奶香味。

“我明天没有事情，我陪你去。”叶冬浅笑着，她想安慰路柘不用害怕，不必担心，他的妈妈会很开心见到他的。

路柘眼眸一亮，浅色的眼眸就如同灯光下的琉璃一般透彻。他开心的说道，“真的吗？谢谢姐姐。”

路柘薄唇微微一扬。

他不知道叶冬为什么只是喝了一杯便宜的奶茶就那么开心，与叶冬相处的越久，他就越发的觉得自己与叶冬是不一样的人。

路柘不得不承认，他见不得叶冬傻乎乎的轻易相信别人，却嫉妒叶冬可以有勇气去相信别人。

他遭遇过的种种，早就让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只能装作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的模样，来骗取别人的信任。

因为信任是相互的，他不相信别人，别人更没有办法相信他，他只能靠骗的。

叶冬临走之前，路柘又买了一杯奶茶送给了她。

路柘抻了抻手臂，反正明天这个游戏也要结束了。

路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哪里会知道他妈妈去了什么地方，他不过是在骗叶冬。

与其让别人告诉他真实的样子，不如由他亲自来撕破一切虚伪。

路柘脑海里闪现过叶冬的笑容，他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烦躁。

路柘抓了抓头发，干脆不再去想了，反正过了明天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叶冬也会认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他避而远之了。

那些虚伪的善意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了。

*

叶冬下了公交车之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城中心的商业区。

路柘说他要过生日，叶冬觉得自己怎么也要给他准备个生日礼物吧！就是时间有点赶，可能送什么精心准备的礼物了。

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逛了一会儿，因为叶冬还着急回家，不能仔细的挑选，所以她最后买了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

和路柘相处久了之后，叶冬觉得路柘很有耐心，叶冬自己知道他的性子有多么慢，可是路柘每次都愿意耐心的把她的话听完，就算她有时候磨磨唧唧，路柘也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她。

这样的少年，却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叶冬很不忍，所以当路柘请求她的时候，叶冬没有过多的犹豫。

叶冬把新买的围巾藏到了书包里，因为围巾是男款的，叶冬害怕叶妈看到之后又会多想，比如说误以为她早恋什么的。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也麻烦，因此还是尽量的避免吧！

*

叶冬回到家后，叶妈和叶爸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相亲节目，带感的音乐在客厅外就能够听到。

叶爸起身接过了叶冬的书包，“今天也回来的这么晚啊！”

叶冬脱下羽绒服，热乎乎的暖气迅速焐热了她的脸颊，驱散了寒冷。

叶冬支支吾吾的说，“有点事情耽误了。”

叶妈轻点了叶冬额头几下，“好了，我去给你热饭，今天可要多吃一点，你看看你最近挑食瘦的。”

“我和你爸多心疼你。”

叶妈不知道叶冬味蕾的问题，只是以为她最近嘴刁挑食，不爱吃饭。

叶冬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她今天倒是吃下去了不少，虽然依旧是吃什么都是胡萝卜味，但她太饿了。

回到房间后，叶冬翻开了习题册，依旧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她拿起笔顺手写上了几个选择题，而后叶冬又觉得意义不太，就放下了笔。

叶冬每天都会卡着点洗漱完，然后躺在床上等待九点的到来。

这个设定虽然有些不自由吧，但到是确保了她不能熬夜，有一个好的睡眠。

叶冬盖好被子，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向窗边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自从那天她将温淮从箱子里拿出来以后，温淮便很少主动说过话。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叶冬没有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她就因为到了九点而被强制睡过去了。

*

翌日下午，叶冬按照约定陪路柘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几乎跨过了半个城市。

叶冬庆幸提前和叶妈打过招呼，其实叶妈并不怎么反对叶冬出去玩，因为以往的叶冬就知道宅在家里，很少出门，叶妈倒是希望叶冬可以多出去走走。

叶冬转眸看向路柘，少年柔和的面容被灯光照射在车窗上，今天的路柘格外安静，以往他总会找些话题，不至于让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尴尬。

路柘是个做事很周全的人，起码在叶冬眼里是，但是太过圆滑的人，总会在看不到的地方和别人拉开距离。

叶冬感觉她和路柘就有一种距离感。

叶冬想着，路柘应该是因为马上要见到他母亲，太过紧张担忧了吧。

当年，路柘的妈妈把路柘给抛弃了，叶冬也认为路妈做得不对，但她同时也希望路柘可以获得一份来自亲人的关爱，特别是在他生日这天。

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路边的雪化了之后又接上了一层薄冰。

叶冬今天又换上了那双笨重的靴子，虽然笨重而且鞋底又滑，但胜在暖和。

路柘先下了车，他见叶冬看着地上的冰不知道盖在什么地方落脚，他下意识的扶住了叶冬的手臂。

少年有力的掌心背面还留有冻疮。

叶冬站稳了身子，她微弯的眼眸里荡漾中如同湖面折射的光晕，“谢谢。”

路柘微不可查的躲开叶冬的目光，他心中微微有些怪异。

不过没有关系，今晚过后，叶冬就会认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路柘指着目光可及的那栋高耸的居民楼，“我妈妈就住在那里，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上去一趟就回来。”

路柘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姐姐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吗，我的手机刚刚没有点了，我想借你点前去给我妈妈买个礼物。”

叶冬没有多想就把手机递给了路柘，而且把付款的密码告诉了路柘。

路柘不想让她跟上去，或许是害怕自己去了会变得更加尴尬吧。

“谢谢姐姐！”路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少年的身影逐渐被人流所吞没，天上稀稀疏疏的飘着雪花，如同春天的柳絮轻舞而下。

叶冬站在一颗松树旁，等着路柘回来。她看着马路上的车影流动，缩了缩脖子。

【系统：恶毒的反派，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早该和你说，不要太相信小可怜们。】

叶冬戴上了帽子，企图将温暖多留下一点，她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