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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颂漠然看着他,想起日以往他的冷眼相对,畅意感油然而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毫无波澜。
稚育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她微微皱起了眉,又在那位经纪人看到自己立马转移了求情目标的时,嫌弃地侧了侧身子。
“贝导……”
稚育毫不留情地拨通了楼下的电话,言简意赅道:“叫保安上来。”
她看着还在鬼哭狼嚎的男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说:“怎么公司会招进来你这么个败类来?”
眼见那男人还有上前之势,瞿颂先一步挡在了稚育前面,抬眼看向她时,正巧见她也看了过来。想到事情总归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他诚恳地说:“对不起。”
稚育没说什么,在保安来了之后,她嘱咐道:“已经被开除了的人就不要放进公司了。”
“……”那个男人突然转变态度,冲着她喊,“我可是有瞿颂的黑料的,如果不让我回来,你们也别想过得安生!”
保安拉着他就走,稚育却突然开口:“等等。”
那个男人转过头来,露出了几分“果然如此”的神情。
瞿颂眼皮一跳,生怕他说出些语出惊人之事。
稚育盯着他轻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轻蔑:“不想让我们过好?好啊,那你试试?”
那人脸上悲愤愈显,又胡乱叫了一通,被带走了。
稚育看着看起来快疯癫了的人,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该提高一下招聘标准了。她推开门,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瞿颂,招手示意道:“进来吧。”
灯被“啪”地一下按开了,黄白灯交织,冷暖色仿佛被中和,达到了一个难得平衡点。
她一边将东西放好,一边随口说:“不是叫你不要等我了吗?”
沉默了一会,等她收拾好了坐下来的时候,瞿颂才答非所问道:“贺樱说你晚上会回来的。”
其实是因为接连看到了剧组官宣角色和孟徵所发的那条声明之后,他才决定匆匆赶来,觉得实在应当见她一面。
“……”瞿颂站在一旁,低眉顺眼,颇有一种小学生被叫到办公室来训话的感觉。稚育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然后一笑,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更加茫然。
瞿颂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但至少能从她不含讽刺的笑容中得知她没有生气。
她心血来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问道:“吃饭了吗?”
瞿颂如实地摇了摇头。
稚育干脆站起身来,拎上了件风衣,对他说:“走吧。”
“……”
“我也没吃饭呢。”
瞿颂坐在后排,偏头看向车窗外。
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在迅速倒退,喧哗的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空虚感在这虚假的热闹下更显清晰,他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又注意到了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
他的神色稍显木然,看不出颜色的脸有些模糊,明明是在看自己,恍惚间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陌生感。
稚育将前排的车窗打开了,争先恐后迎面扑来的风卷带着花的清香和冷意,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凝神注视了一会儿她的侧脸,别开脸的时候觉得有些尴尬,纠结着是否应当挑起一个话题。
当然尴尬是他单方面的,稚育显然没有察觉。
终于到达目的地之后,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稚育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只觉得有些好笑,却未拆穿他,带他进去之后就擅作主张地点了菜。
瞿颂对她的专|制主义毫无怨言,等看到一众合他口味的菜时才一愣,蓦地抬头看了过去。
稚育慢悠悠地望回去,“怎么了?不合口味?”
……是太合口味了。
瞿颂将这个疑问咽了下去,摇了摇头,又有些欲言又止。
“想问我今天为什么找你?”稚育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汤,然后不甚在意地说,“找你是因为《花满枝头》的事情,定角这事最近吵得不可开交,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
“哦,剧组官宣的事情是我让办的,贺樱也是刚知道算不得她的失职。所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稚育专断地决定这些事其实单纯就是好奇瞿颂的反应的,她完全可以将事情跟他说明白,但却更想知道突然被如此推到风口浪尖,他会如何是好。
瞿颂无言以对。
稚育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不敢有看法吧?”
“……”
好了,她看到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的“是”了。
就在她以为不会听到什么有意义的答案时,瞿颂突然认真地说:“我觉得很好。”
他说得过于诚恳,以至于稚育没能从中听出一丝的被迫敷衍之意。
她挑了挑眉,心不在焉地搅了搅汤,“嗯?”
“与其因为被骂而失去一个角色,倒不如因为被骂而得到一个。”瞿颂有条有理地分析着,“我也不能白被骂了吧?何况哪怕不演,也会被传成迫于舆论才放弃,反倒坐实了之前事。”
稚育听完就笑了,没想到他还挺想得开。想到他之前被骂之事,又问:“那之前怎么也不见你想法这么豁达?”
他的眼睛闪烁了下,“以前的我没得选择。”
顺着他的话,稚育问道:“那现在呢?”
他顿了一瞬,“你给了我选择。”
那些原本还需要他找多年找寻或者潜心等待的机会从天而降,哪怕他仍旧觉得这些来得别有所图,但在无数次被迫隐忍之后他终于动摇了原本的坚持。
他发现此刻自己担忧的并非是那些苟且之事,反而是有些不安于稚育不过是在与孟徵置气,而现在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收回的。当然,即便如此,他也因为拿到了喜欢的剧本而感到庆幸。
稚育沉思了一会,未能及时读出他眼底的多层汹涌,只是说:“给了你这个角色并不代表的一切安好了,你若实在演不好换掉你我也不会客气的。另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被四面八方的骂声所包围,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瞿颂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贝导是不是没见过我演的戏?”
“……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稚育被他这个称呼搞得十分不自在,转而才又凉凉地说,“你演的戏有活过一集的吗?”虽然稍有些夸张的成分,但由于实在是寥寥无几,实在让人无从评判。
然而略过讽刺,瞿颂所关注到的重点有些清奇,“直接就定我不会担心吗?”
因为原文中说你演技也很好啊。稚育腹诽了一句,却反问:“……该担心被换掉的不应该是你吗?”
虽然听起来的确应该是这样的,但稚育一向不会在如此不确定的情况下定角,至少也应当走一个试镜的流程。哪怕她嘴上说着可能会被换,但他其实莫名有一种被期待了的感觉。
他只觉内心五味杂陈,未能理解她所做出这般举动究竟是因为孟徵对她的影响太大,还是因为没有由头地相信自己。
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好像突然对着盘子里的鱼肉十分感兴趣,专心致志跟它作斗争。
-
夜色撩人,落花被风卷起,又轻轻飞走。
吃过晚饭,两个人走了出来,还没等走向停车场,稚育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发现是孟徵打到了她的私人号码上。
……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她当即考虑了一下换号码的事情,然后面无表情地按掉了电话,并将他的号码加入到了黑名单。
瞿颂看着她的神情,多少猜到了一些,忍不住开口:“孟徵……”
想起苏荷衣和杜砚的关系,他顿了下,试图措辞道,“是你的男朋友吗?”
月亮像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地探头探脑。
瞿颂觉得此刻稚育的表情也影影绰绰,好一会儿才见她勾起唇角,反问他:“我要那样的男朋友做什么,嫌自己平日里过得太痛快了吗?”
“……”瞿颂无言以对,却也不敢再问下去。
反倒是稚育没怎么在意,继续调侃道:“我跟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御用他当我的男主角不过是因为他演技不错,你就当我是个慈善家吧。”
虽然对此十分不信,但瞿颂还是因为她愿意跟自己解释而觉得惊讶。
想到曾经爆料出来的关于她包|养了一群男明星的传闻,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回应了一句“没有”,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加,后来才知道是她搞了个培训班,而女演员们都被选择性地忽视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也许她真的只是在找寻剧本适配的人选而已。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中毫无经验的他。
“我送你回家吧。”天色已经不早了,稚育提议道。
瞿颂摇了摇头,只是果断地拒绝了她。
灯光下,树枝的影子被拉长,在清风微拂下轻轻摇曳着。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又各怀心思地移开了视线。
稚育将视线移开,随口“哦”了一声,没有再坚持送他。两人告别之后,她停下转身驻足了一会儿,直到看到他的身影融入人海中渐行渐远,才收回视线。
等确定终于看不到人影之后,她才低头接起工作号上再三打来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有公司因为撤换男主角而撤资”之后,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只是说:“我知道了。”
多气人啊,这对她毫无威胁,毕竟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资金了呢。
她有些走神地想着,果然,当人足够有钱之后,想要追求的很自然地就再上了一个层次呢。
回去之后,她躺在床上打开了微博,在清一色的骂声中冷静地转发了剧组的微博,并且毫不留情地评论了一句:我劝所有带粉籍骂人的最好现在就开始全力抵制我,不然让我记住的,总有一部戏我能让你们的爱豆好看。
网友a:同志们群起而攻之啊,这个导演明显就有问题,大家快一同抵制,让她道歉!
网友b:大哥求你别这么不带脑子了好吗,有什么想不开的要阻挡你们爱豆的财路?抵制瞿颂和他的剧就行了,本来就是她的剧出来说句话也没啥吧。
网友c:虽然但是……这本来就是片方有问题……吧,自己出事还不让别人张嘴说说了?
网友d:(脏话xn)
网友e:……
想着瞿颂的微博估计也沦陷了,她便随手开了个小号,点进去关注了他之后,给他写了篇小作文发到了私信。想到在如此攻击下他怕是不会看私信,又直接顺手把那篇挂在了广场上。
担心手滑出现问题,她又就着小号看了一会儿相关的讯息,想了想又主动联系贺樱随口嘱咐了几句,就在她准备切号的时候发现私信里多了一个小红点。
点开之后,对方回得很短:谢谢你。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想到对方能从一众的骂声中回复她这一条,该是也将所有的不堪阅读了过来的。她盯着那条消息又看了一会儿,没有再用小号回,看了眼时间,随手直接给他发了一条“晚安”的短信。
原本刚回了她私信的人却没有立刻回复她,好一会儿她才收到一条: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刚看到。晚安。
稚育挑了挑眉,对他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叹为观止。
……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对她十分关注?还是因为突然看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又迅速用小号发了一条表示被翻牌的兴奋不已的私信,然后等了没有两三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稚育:“……”
这还真是在搞区别对待呢?
夜色渐深,昏黄的暖光灯下,稚育觉得有些困倦。她有些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短信:这几天熟悉一下剧本,抽时间试一下角色吧。
开机在即,一切都超出了原本的计划,她的要求提得并不过分。
这次瞿颂倒是回复得很快,并且多打了些保证不会让她失望的话。
然而看了一眼微博小号,她便发现他还又双标地发了一条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的话:[这些话不会伤害到我的,我并不在乎。]
轻笑了一声,她获得一种异样的满足感,继续装作粉丝回复了一句:[那祝你天天开心鸭!]
[希望你也是。]
惨白的夜灯下,狭小又破旧的屋子难得没有那般沉闷。
洗漱完的瞿颂在回完这条私信后忍不住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一天的疲惫在这一瞬消失在殆尽。他再三将那篇小作文读了读,然后默默记下来那个账号名字,用自己的小号回关了过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又下意识地去稚育的微博看了两眼,发现虽然对方没有带上自己的名字说申明什么,但这一举动无一不是在维护他。
总觉得是给别人添了麻烦。
但难以抑制的,在这种稍显有些愧疚的情绪衬托下,他更多的是感受到了,被光明正大袒护的那种心情舒畅。
不用再委曲求全,也不用再无所适从,只需等待就可以预料到所有都能被解决。
那些长久以来积蓄的不如意,在万家灯火归于沉寂时被微风卷来的云层所一一抚平。点点星辰初露光芒,却不咄咄逼人。就连看到家里转发来的那条催债信息都没有让他感受到曾经的烦躁了。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也许他也可以试一下翻越高山,俯瞰他曾经遥不可及的那些不敢轻易提及的“如果”。
一切都不再是被附加上的“被迫”,而变成了主动争取下的“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会掉落小红包~
感谢看到了这章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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