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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凌庆的脾气,就把人关在门外又怎样?他今天丢脸可丢大发了,更扎心的是,脸丢了,便宜一点儿没占着,装死叫人给抬回来的。他深恨梁家奸诈,好好一出负荆请罪的戏,你配合着唱完不就得了吗?大家依旧一团和气。现在这叫什么呢?
事情却不能这样做,如果今天敢把梁玉给关在凌家大门外面,明天一早整个京城里看凌家不顺眼的人就能添油加醒将凌家说得骄横无礼。再传到圣人的耳朵里,又是一场大闹。
凌庆忍着气,给女儿分派了任务:“你去相帮你的嫂嫂们,务必将这个‘凡品’打发走了。男女有别,我也不想见她!你打起精神来!”
凌珍珍又是数日不曾得到萧度的消息,担心萧度担心得揪心,投缳之后她的身体也很弱,赶上天冷入冬,愈发没有精神。家中一切顺利的时候,凌庆也是疼爱小女儿的,这是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拥有家里其他人都不具备的那种养尊处忧之下培养出来的气质。
遇到事情这个样子就不能让凌庆满意了,凌庆骂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一旦‘凡品’得志,全家都要被人踩到泥里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凌珍珍忍气吞声,随嫂子们接待梁玉。
出迎的还是之前那个小娘子,梁玉与她称得上面熟,见面就叫她“阿嫂”:“阿嫂辛苦啦,唉,这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是呀。嗳,咱们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怎么弄的。随他们吧,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梁玉仿佛开心了一点:“对。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真是对不住,阿家有事不在家。”
“嗳,您看这事儿闹的。”
说话间到了花厅里,梁玉往里一眼扫去,梁满仓寿宴上见过的那位凌大娘子在最中间坐着,脸色非常不咋样。凌珍珍在她右手边的末座上,脸色也不咋样。彼此见了礼,梁玉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弄得大家怪难为情的。不知令尊现在如何了?”
凌珍珍恹恹地道:“正在后面歇着呢。”
凌大娘子看了小姑子一眼,心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他们爷俩应该都病着。
梁玉心道,她这又是遇到什么事了呢?哦!难道!她还不知道萧度已经被刘家退货了?梁玉心里转了一圈,认为把这个消息透给凌珍珍会比较有趣。
微微一笑,梁玉对凌大娘子道:“些许礼物,不成敬意。”一边阿蛮早默默地将礼单递了上来。
凌大娘子推拒两下,梁玉道:“您要不收,就是还生着气呢。”
【我当然生气!】凌大娘子想把礼单拍“凡品”脸上去!凌五娘子——就是常接梁玉那一个——使眼色说话了:“大嫂,这是三姨一片心意。”凌大娘子忍气吞声收下了礼单,略扫一眼,肚里也吃了一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琢磨如何套话的时候,又有侍女跑来道:“诸位娘子,宫中来使者了。”
凌家不像梁家,梁家来个宫使都当稀罕瞅,凌家宫使往来像是街坊串门儿。凌大娘子不屑地道:“来便来了,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不是咱们娘娘派来的,是、是圣人!”
比起凌贤妃对娘家的照看,桓琚派往凌家的使者还算是比较少的,不过每次只要是桓琚的宫使来都是好事,不是金帛珠宝就是官位爵位。凌大娘子就更不担心了,脸上终于有了真诚的笑容道:“哎哟,那可是件大事儿,得赶紧迎接!”
她满心以为桓琚又来安抚凌家了,凌母进了宫肯定是诉了委屈,桓琚给赏赐安抚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吗?以往都是这么干的!凌大娘子隐晦地看了梁玉一眼,心道,叫你看看圣宠在谁家。
一行人都要往宫使那里听听看看,因为依旧习惯,桓琚有可能是男丁女眷一块儿赏的。几次之后,凌家就有经验了,只要宫使来了,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点到谁的名了谁就上去领官领赏。
凌大娘子对梁玉道:“三姨,不妨一起看看。”
梁玉是先见了宋奇才过来的,也想看看桓琚到底是怎么做的,便说:“府上的好事,当然是要见识见识的。我一个外人,旁观就好。”说着,自动站到了凌珍珍身边,与她同行。
凌大嫂昂着头,招呼着妯娌们同往前去。梁玉小声问凌珍珍:“珍珍,你的病还没好吗?脸色不大好呢。”
珍珍上吊的脖子养好了,相思病又害了,她心里很不耐烦不想搭理梁玉,应付道:“还好。”
“唉,那就是为你哥哥忧心?别担心,我听说,萧家二郎也被罚了。他家现在……”
凌珍珍听到一个“萧”字,两只耳朵一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家怎么了?你还知道什么?他家别的人怎么样的?”
梁玉小声道:“别的人?听说他哥哥回京了,他弟弟……”
“怎么了?”
梁玉四下看看,凌珍珍也下意识地做出保密的样子来,梁玉道:“仿佛是刘家找上门过。”
凌珍珍的心揪了起来,欲待要问,已见到了前堂。前堂里,宫使正在劈雷,先是传达了桓琚的一通骂,嫌凌家戏太多,改不了表演欲,真是丢脸!让他们以后“三思而行”,要多多学习一下士人的、正常的做派。骂一句也不会少一块肉,要命的是第二道雷,桓琚下了死命令,凌家所有实职的官都不用干了,都老老实实读书,再敢出门找茬,凌家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凌家无论男女都被劈傻了,圣人居然不安抚他们?居然不赏赐他们?贤妃娘娘在宫里都干了什么?他们是上门道歉被人下了面子的人啊!是受害者啊!戏太多的是梁满那个老农!
凌庆一句“圣人怎能如此绝情”卡在喉咙里,好险没冲出来。桓琚一向是偏爱凌家的,这次居然……
反正,都是梁家不好!
付了宫使辛苦钱,凌庆还想再打听点什么。这次比较不幸,来的是程祥,因为程为一跑去萧府给皇帝的阿姣传话去了。程为一不偏不倚,他的徒弟就没有那么坚定了,程祥心里却是偏心梁家的,因为三姨给钱特别大方。凌家也大方,分到程祥手里的就没有那么多了。
程祥就假装没看到凌庆欲言又止的表情,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说:“诸位留步,诸位也不要多打听。”
梁玉见状,对凌珍珍小声说:“既然圣人有旨,我就不打扰了。”她极不光明正大地从凌府溜了出去。凌珍珍心里存着事,动作没有梁玉快,被她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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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主仆跑出凌府,心道,圣人还是护着凌家的,想叫他们有好下场。
步下台阶的时候,程祥刚好爬上马背,一看到她从里面出来,又跳了下来,拱手道:“三姨。”
梁玉道:“你下来做什么?回去覆旨呀,别耽误了事儿。”
程祥笑嘻嘻地道:“那不能差了给三姨磕头的礼数。”
“就你嘴甜!快去吧,我也得回家了。”
程祥眼珠子一转,问道:“三姨这是?”
“嗐,如今京城还有不知道的人吗?一块儿丢的人,不得来给人赔礼吗?”
“哦,赔礼。咦?三姨不是被梁翁禁足了吗?”
梁玉笑道:“什么门关得住你三姨?撞开就得了。真不能再说了,你快些回去,先办差使要紧。”
程祥爬上马背,再次拱手,带着一队人飞奔回宫缴旨。见到桓琚,他也如实禀报:“凌翁委屈极了,看起来不大相信圣人会罚他。凌府的管家引着奴婢去宣旨的时候,还说圣人先前从来不罚,都是放赏的,给奴婢的赏钱都备好了。”
此时程为一已经回来了,听徒弟这话就不对,狠瞪了他一眼。程祥缩缩脖子,继续说:“出来的时候遇到三姨也从凌家溜出来,奴婢多嘴一问,她是到凌府道歉的。说是害得凌府丢了人,得赔礼。”
程为一对徒弟挥手,嫌弃地道:“就你话多!”又劝桓琚,“两家都是进退失据了,圣人毋恼。他们学学礼数就都好了。”
桓琚道:“学学礼数?一个个活了几十岁了,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没学会吗?三姨读书不过一年,怎么就比他们加起来还懂事呢?”
程为一对徒弟无事生非、擅自站队愈发不满,心道,你小子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眼皮子也太浅了。程祥则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贤妃做什么打算。帮她?忒费劲!
程祥打定了主意,见桓琚没有再问话,知道今天这一顿跑不了,索性退出去等着挨师父的打。程为一也惦记着徒弟,还得先安慰桓琚:“圣人,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桓琚道:“我是看贤妃母子的面子!”程为一跟随桓琚多年,知道桓琚这话说得不诚实。依然劝道:“是,圣人宽慈,爱屋及乌。您想想贤妃娘娘,是不是什么事儿就都能忍了?”桓琚言不由衷地道:“那是。去把太子叫来吧。”
程为一出了两仪殿,叫个小徒弟跑腿,给自己腾了点功夫将程祥揪到僻静处教训:“你是活腻味了吧?”
程祥捂着被师傅提起来的耳朵讨饶:“师傅,师傅,您听我说……”
“你的心眼儿当我不知道吗?这就开始找下家了?”程为一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只有程祥听得见。
程祥疼得泪眼汪汪:“不、不、不不是,真不是。师父,谁都不得罪,就是谁都得罪了。那为啥不找个容易的差使干呢?”
程为一在他耳边冷笑道:“天下就你聪明?只要贤妃没死,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她还想着把十二郎……哎哟,您是我亲爹,手下轻点儿。”
“你懂个屁,”程为一极小声地说,“十二郎算什么呢?都是看贤妃娘娘的面子罢了。”
程祥眼珠子一转,程为一将他的耳朵又拧了半圈:“敢说出去,贤妃没死你就先死了。”程祥老老实实地道:“是。”师徒俩教学相长的功夫,桓嶷也到了两仪殿,师徒二人正正衣冠拿好拂尘,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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