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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有陪妻子去岳父家住的假,梁玉也不能将他就扣在梁府了。一则袁府人丁稀少,他一个当家人不能不在家看着。二则袁樵在梁家估摸着也住不习惯。三则他们还有袁氏宗族要拜访。且袁樵新官上任,有假也不能都歇满了。
早在与袁樵正式订婚的时候,梁玉就有要面对袁氏宗族的心理准备了。姓袁的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比梁家有范儿,袁家没有文盲,只要说出一个“袁”字,就能得到绝大多数人的尊敬。
这样的人家的要求是严的、标准是高的,梁玉在楣州虽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折腾,随两位夫人的学习却是丝毫不肯丢松。她可以不畏惧袁家的任何人,但是自己不能不做好。
出乎意料的,从准备婚礼开始直到后来,袁家一个没眼色的人都没有,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也都没讲。
【难道是他们说得太高明,我听不懂?】梁玉琢磨了好一阵儿,觉得这不大可能,她不能称为博学,却也不是无知,骂人的话还是听得懂的。那就是……认了?
【不对,只是沉住了气,先掂斤两罢了。有意思。】
梁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着刘夫人、杨夫人的指点与袁家的族人见礼。参加她和袁樵婚礼的人在她看来很多,实则以袁氏的规矩来看还是比较简陋的。需要她拜访、认识的不过几家近亲,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号人。梁玉的记性发挥了作用,两位夫人一一介绍,待到饮宴之时,她已能准备地认出每一个人、叫出晚辈的名字、称呼对平辈的排行,算清长辈的亲缘关系。
袁氏宗族确是在在掂量她的斤两,袁樵结这门亲不亏,但也不是结完之后梁玉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结婚这一篇已经翻过了,下面是新的一章——相处。
别的先不说,只看她小露的这一手,袁氏宗亲就挑不出毛病来。
袁家也不大敢惹她,撇去外戚的身份不谈,梁玉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个性。京城小娘子兴起一般泼辣的风潮,捆起来也不如她的威力大。能和平相处就没人想去捅这个马蜂窝,马蜂窝看起来也还平静,也不惹事。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
梁玉也是这个想法,哪怕跟娘家还有翻脸的时候,何况是婆家?只要袁樵这里不拖后腿,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上面袁樵的叔祖说着寄语,希望梁玉能够襄助袁樵振兴袁樵那一府。袁樵这一支人丁不旺,官职现在也不高,前途看着不错,“有前途”真正转化成“有地位”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这需要扶持。
梁玉含笑听了,恭敬地应了,余者多一个字也不讲,全没有与狐朋狗酒喝酒赌钱时的豪爽。很是蒙蔽了不少族人。
就在双方都无意一见面就宗族内讧的前提下,梁玉算是与袁家亲近的族人都认识了。没有人问她在袁府的生活,也没有人贸然开口“指点”她如何在袁家行事。梁玉斯文安静地陪在杨夫人身边,听长辈们叙旧、说两句时事,某某房某某家的谁谁谁也到京里来叙职了,又或者某某叔伯家的哪个姑娘婚了哪家的公子。她也不插言。
相处还算愉快。
将这些人见完,便是回娘家的日子了。
别人新婚回娘家是捞着丈夫,梁玉则是拖家带口回娘家。袁樵不必讲,袁先正式就是梁玉的儿子了,岂有不跟同去正式拜见外家的道理?又有美娘,原本是梁玉的养女,现在也得再多个义父,姓没改,关系又变了。
一家四口的奇异组合很快到了梁家,梁满仓知道自己家子孙在袁樵面前不大拿得出手,备了厚礼将宋奇、宋果请来做陪客。他的交际范围很窄,认识的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人也不大多,想来想就只有宋奇了。
于是乎,袁樵跟着娘子去岳父家,迎头就撞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两人见面皆是一笑,袁樵算是知道了宋奇在梁满仓心中的地位,宋奇也称赞袁樵年少有为。自梁满仓往下,整个梁家都很拘谨,梁八郎都忘了跟妹夫放点狠话,让他老实跟妹妹过日子——小先生的阴影有点重。
能够与袁家攀上亲戚,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来的,袁樵就落梁玉碗里了。梁满仓就差没把这个女婿给捧在手心里了。袁樵向他告罪:“虽有几天假,然而新任万年县,实不敢荒废,还忘岳父海涵。”
一声“岳父”入耳,梁满仓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哎哎,行行行,好好。”
袁先今天才算是正式改了口,表兄弟又添了一群,表姐妹也是一堆,一时眼花缭乱——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这么热闹过。“外祖父”三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梁满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孩子、好孩子!”
即便袁樵说只在梁府住一晚,梁满仓也没有生气,照样把梁玉出嫁前的院子给收拾出来,让他们一家四口居住。准备好的礼物一样也没有克扣,临走的时候都让他们装箱带走。
梁玉见南氏,又是另外一种见法。南氏把小女儿的终身大事操持完了,去了最大的一桩心事。她本就是一个利落的人,母女俩这回都不哭,南氏见到女儿,先问:“女婿待你好吗?”
“好。”
“那,你待他好吗?”
“挺好。”
南氏道:“要孝敬婆婆、太婆婆,还有一样,阿先是个好孩子,你对他也要好。”
“我的儿子,我不对他好,叫谁对他好去?”
“你记着就行!那是你儿子!哎,他亲生的爹娘咋样?”
“这回没来。”
“唔。还有婆家那些人,你都要小心着点儿。你们府里人丁少,甭管哪儿,人丁少的都要受欺负。要多生儿子呀!”
梁玉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哎。”
南氏心道,【出阁的闺女,还能这么淘气,可见也还没受着气。】便也放心,对袁樵、袁先父子也格外的优厚。
自午至晚,饮宴不止。梁满仓也下了血本,冬日里鲜菜瓜果不断,其精致程度也颇能与袁府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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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打梁府出来,一家四口先回袁府,刘夫人、杨夫人都在等着他们。
两位夫人不担心梁府会对袁樵不好,却担心袁樵会不会过于傲气。袁樵打小一张冷脸,让他跟梁满仓摆张笑脸寒暄兴许能做到,让他和和气气笑一天一夜,两位夫人都悬着心。
等到人回来,见梁玉一脸的笑意,两人才放了心:“家里都还好吗?”
梁玉笑道:“都好。”
袁樵道:“岳父岳母也问阿婆、阿娘好。”
刘夫人道:“好,都好。回去换身衣裳吧,阿先与美娘来陪我,你们两个忙你们的事情去吧。”
袁樵的时间很紧,他新上任,又快到年末了,家还在京城,给他的婚假本就少,还要再挤出时间来陪着梁玉去见另一个不得不见的“晚辈”——桓嶷。
梁玉与袁樵回来又换一身衣裳,一乘车、一骑马,往东宫而去。
桓嶷早就等着了!
他提前就知道梁玉今天要来,早上草草将政事托付给纪申、黄赞,自己就在后面等梁玉。也不坐着等,满屋子划圈儿。孙顺看得眼睛都花了,上前劝道:“殿下,三姨没这么早过来,她一准儿会等您忙完了政事才来。”
桓嶷不耐烦地道:“知道!我问你,婚礼是不是很简陋了?”
“这……”
“哼!”桓嶷不开心,“那岂不太委屈了吗?”
孙顺立在一边听他发牢骚,心道:【梁家能与袁家结亲,就不是委屈。三姨这回嫁得可真不错,袁樵也是年少有为的。】
桓嶷已换了一个话题:“袁樵管着万年县有些时日了吧?他为官如何?”
“很、很好呀。”
“哼!”
孙顺数着,桓嶷哼了七十九声之后,梁玉与袁樵来了。小宦官进来通报,桓嶷站住了脚步,一张债主脸也变成了“喜悦”。
梁玉很久没来东宫了,东宫也变了个样子。桓嶷已有了一个良娣、两个孺人,统共三个妾,虽不如娶太子妃的规格高、算不上正式的女主人,东宫与以往到底有些不同了。宫殿经过了小规模的整修,来来往往的宦官、宫女似乎也多了一些。
【都变啦,我与三郎各自成家,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往昔那样亲密呢?人总是要长大的,他也要有自己的妻子,只盼他的妻子能够与他一心,让他快活。】
袁樵到东宫的次数不多,没有梁玉这样的感慨。他的礼仪堪称楷模,哪怕桓嶷心里不大高兴,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被梁玉看了一眼,桓嶷堆出一脸的笑来:“袁郎请坐,袁郎辛苦。”
梁玉“噗”地笑出声来:“娶我很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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