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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露出真容,魏济回眸时只是寥寥一瞥,再回首时却整个人僵住,信心百倍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反应过来后他扬了下眉头,眸光赶忙移向别处,轻咳一声,继续道:“我说能调理好,就一定能调理好,只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还有就是,需要我从头到尾跟诊。”
晏晚没听出他话音里的局促,只是整个人洋溢在喜悦里。魏济当场写了一个方子丢给绿乔,从西院出来时,脸上如春风拂面,晏映却始终沉着脸,走到侯府门口,她忽然把魏济拦下。
“魏仓公方才在房里,是不是有的话没说完?”她审视着魏济。
魏济弯唇一笑:“夫人何出此言?”
“你似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又有些拿不准,是不是?”晏映问他。
魏济看了她一眼,随即眼中露出几分坦然的笑容:“的确发现了点值得怀疑的东西,不过这种事没有证据,就算是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晏映心头一急,问道:“是不是阿姐小产事有蹊跷?”
“就目前来看,确实是操劳过甚导致的滑胎。”
看到魏济坚定的神色,晏映脸色变了变,萎靡地垂下头去,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枚手帕,手帕上有块黄褐色的污渍,不久前擦拭过什么。
晏映把手帕递过去:“这是阿姐曾经喝过的药,我抹了一些在手帕上,都是碗底的药渍……魏仓公可否能根据这手帕的药渍分辨出当初她喝的那碗药都加了什么料?”
魏济看了她半晌,才伸手接过来,模样还有些愣怔:“夫人是故意的么?”
晏映没回答,说是故意的,其实也不为过,当初她只是留了个心眼,听到阿姐生病便心生疑窦,隐隐约约觉着周家或许有人包藏祸心,这才随手一蹭,将手帕藏了起来……
魏济拿着手帕,搁在鼻头嗅了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晏映刚要说话,他已将东西塞到怀里:“我得拿回去仔细看看,有结果了,我会亲自登门告知夫人。”
晏映想着,或许也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随便闻一闻就能分辨出来的,可能有他自己的办法。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刚将魏济送出府,甫一转头,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二妹!”
晏映背着身,听到那声音便气得发抖,扭过头一看,果然就看到周徊正要往里闯,被侯府门口的护卫拦下,才没能进到里面,只是仍不死心地跟她喊着:“二妹!晚儿呢?我是来接晚儿回去的!”
晏映看他心急火燎的模样,不气反笑。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阿姐经受的那些委屈,晏映都快要被周徊这么焦急的神色感动了。
晏映走过去,站在阶下,抬头看着他,虽是仰望,却如睥睨之色:“你真这么着急,不如我现在就写下和离文书,劳烦你带去京兆尹,如何?”
周徊一介文弱书生,抵不过强壮的护卫,三四次都闯不进来,只得作罢,他着急地看着晏映:“二妹,你让我见一见晚儿,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绿茯的事是我错了,今后母亲再让我纳谁我都不会同意,这样可好?”
晏映眯起眼睛:“即便我阿姐再也无法为周家延继香火?”
周徊对天起誓:“我不求子嗣!”
晏映冷笑一声:“那你能让你母亲偿还我阿姐经受的痛苦吗?”
她说这句话时神色太过阴狠,让周徊一怔,没能及时回答。
晏映咬了咬唇,整理起袖口,敛眉道:“若不是你母亲百般刁难,阿姐也不会失去她得来不易的孩子,身子更不会受重创,结果阿姐滑了胎,你倒是收了绿茯的房……”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周徊,你跟我阿姐相伴三载,最了解她的性情,就算让你见她又如何,你们回得去吗?”
周徊心中一震,脸色刷地变白了,晏映的话戳到他心窝子上,虽然心底明明早就清楚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来试一试。
其实有多喜欢绿茯呢,似乎没有,那就是个玩意罢了,母亲说可以为周家开枝散叶,他也就妥协了。
母亲态度的转变和苛待,他又是真的不清楚吗?好像也不是这样,只是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晚儿能应付来所有事,也便默认了。
他心中从来没想过要另娶新人,从没想过要跟晏晚和离,但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在将她从他身边推开。
犹记那年大雨滂沱,歇脚的破庙外,女子一袭绯色纱裙靠在门边上,扬手挡着檐边滴下的雨水,媚眼如丝,望着他笑:“你躲着我做什么,不怕被雨淋湿了?”
可如今呢,好像再也没了那样蓬勃的朝气,没了那样摄人的张扬。
周徊有些颓然地垂下手。
晏映冷眼看着他,也不离去。
不消片刻,府外突然跑过来一个人,那人似乎是找周徊的,到了跟前便喊道:“大人!不好了!咱家走水了,整个后宅都烧了起来!火势太大,救不回来了!”
周徊一愣,脸色大变,他转身抓住那人手臂:“母亲呢?母亲如何了?”
“被救出来了……只是……”
“只是怎么样!快说!”
“老夫人身上着了火,烧的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大夫说凶多吉少……”
那小厮话音未落,周徊已经拎着袍子跑回去了,晏映望着他的背影,眸中有光亮闪动,半晌后归于沉寂,她收起神色,转身回了西院去陪晏晚,只字不提周徊来过的事。
周家起火,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派出了一队潜火军才将火势控制住,所幸没有殃及池鱼,里外里只有周府被烧得干净,什么都不剩。
周老夫人被救出来时就剩一口气,被大夫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只是伤了嗓子,咦咦啊啊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周徊又要照顾老母亲,又要置办新宅子,一家人挤在客栈里无处可去,尚书台那边直接告了假。
这些日子他倒是没再来侯府叨扰,晏映也下了命令,不许府上的人多嘴。
晏氏私造火器的罪名也很快就下来了,最终果然判了晏氏全族流放千里,府上所有财物充国库,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对一个鼎盛大族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晏道成被逐出族谱,反而是因祸得福。
晏氏流放出京后,谢九桢终于养好了箭伤,开始上朝。
晏映这些日子总住在西院,跟谢九桢相处的时间越发少,这天她从西院里出来,已近黄昏十分,破天荒地去了一趟揽月轩,却发现谢九桢还没有回来,正要离开的时候,府上下人来传话,说外头张公公到了,要接她去宫里同太后说话。
晏映摸不着头脑:“太后娘娘如何要找我说话?”
到了外面,张公公右手搭着拂尘,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就让人分外不舒服。
“太后娘娘想要找谁说话就找谁,还需要理由吗?夫人别磨蹭了,再耽搁一会儿,让娘娘着急了,都是罪过。”
晏映偷偷撇了撇嘴,学他扭捏的样子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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