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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顾华庭回徐州已一月余,崔禹给他传过信,可始终没有回音。
崔禹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公子或许出事了。
叶蓉躺了十多日,已经能下地行走。虽然她腹中没了孩子,但顾华庭看重,崔禹不能怠慢,还是像以前一样时刻跟着她。
这日叶蓉难得出了屋门,到一楼喝茶。看着街上熙攘,充斥着烟火气,是难得闲散。
“听说了吗,南平王到梧州了!”邻座喝茶的人书生打扮,青衫布衣,看着应还没有功名。
一人道后,另一人附和,“听说这南平王身边还跟着一个他收养的义女。”
“诶…”旁坐的人戏谑地笑,“非也,非也,哪里是什么义女?”他压低声音,“是南平王早年欠下的一笔风流债,是一个花娘的孩子。”
这几人哈哈大笑,眼神都流露出其他的意味,相互探视。
阿苑就跟在叶蓉身边,因坐的近,这些污言秽语一字不落地入了耳。
阿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听得了这些,当即扭扭捏捏,耳根泛红。
叶蓉倒是没什么心思,她那点少女心思,早被顾华庭这个混蛋磨得干净。
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叶蓉身子乏,带着阿苑回屋。就在她走后,南平王带着叶佩雯从外面进来,说巧不巧,正和叶蓉错开。
却说徐州西院
书房那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显然是有人故意设计。顾华庭这几日忙着应付南平王,李元槐,心里又记挂着叶蓉,少有回府,免不了有疏漏。
火光冲天,炽热的火焰中顾华庭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团团的火龙,竟然觉得这样了结了自己也算好。不知那夜湖心亭看到她时,她是不是也存的这个心思。
想到她,顾华庭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与她好不容易有一点起色,怎么能就被那些阴险的小人得逞!
蓦地起身,脑中突然晕眩,顾华庭扶着桌案稍稍站稳,看着那火蛇又让他血液涌动,是杀戮地兴奋,他太熟悉了,从前犯头疾,他还能忍,现在血液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只想杀人,唯有征伐才能平息他暗暗躁动的血液。
头顶的横梁浮动,就要坠落下来,顾华庭提起剑,一剑斩断,横梁从中间断成两截。
钟吾毕生都忘不了那一幕,郎中墨发扬起,一袭玄色暗纹华服,衣袂随着火光翻飞,手提长剑,犹如一只嗜血的野兽,每行一步,世间一切都纷纷避让。他眼中淡漠,映着周围狰狞可怖的火龙,断木横梁倒在他身后,烧成一片灰烬。
书房中的仆从都来抬水救火,见自家公子出来,不禁松下一口气。
而钟吾却始终提着心神,他知道公子这是又发病了。
顾华庭走到院内停住,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顿了顿,疾步回了阙和院。
钟吾看着那柄被遗弃在地上,沾满尘埃的长剑,竟生出一丝丝喜悦,公子这次发病与初次不同,并没有随意伤人,是不是表示公子可以控制住。
顾华庭回到阙和院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大梦,这一梦竟足足睡了十日。
他梦见与一个姑娘一见倾心,后来他找了徐州最好的媒婆去上门说亲。那媒婆很是中用,很快亲事敲定,他遣散府中所有姬妾,提着大雁上门提亲。
隔着锦绣芙蓉屏风,他眼角瞥到那个偷偷看着他的姑娘,是他一见倾心的姑娘。
后来洞房花烛,姑娘娇滴滴地唤他“夫君。”
而他眉眼含笑,收起往日的纨绔,堂堂风流的顾六公子,竟开始羞涩拘束。
围幔落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再一睁眼,大梦恍如隔世。
他穿好衣裳出门,钟吾在门外守着,见他出来,揉了揉一双发黑的眼,“公子,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顾华庭看着门前凋零的花问道。
钟吾回,“您睡了整整十日。”
顾华庭尚在揉着眉心的手停住,他竟然睡了这么久,也不知徐州那边怎么样了。
“梧州来信了吗?”
钟吾把梧州的信拿出来,呈到他面前。
顾华庭接过,打开信纸,这一阅,双目险些喷火,戾色再难遮掩,“备马回梧州。”
书房是谁放的火,谁有心要害他,他一清二楚,现在他没那个心思去计较。叶蓉小产,事情真相还没查清,他必须回去。
回程比来时还要快,顾华庭骑马几乎是昼夜不分,连夜赶路,中间马累了,就换一匹,人绝对不会歇着。
披星戴月回了梧州,却又听闻南平王也在梧州,且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顾华庭下马,健步如风上了二楼。
他推开门,叶蓉正对着桌案提笔写字,听见开门声,抬头望去,见是他,毫不讶异,眉头动了动,又低下头。
顾华庭走到她身边,一时怒气难忍,抬手强硬地掰过她的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叶蓉眉头一皱,下颌被他捏的疼,不想理他,就要转过头。
顾华庭却突然加大了力,高声吼道,“回答我!”
这几月,他日夜兼程,两边奔走。从未觉得累,可是现在看到这个女人淡漠的双眼,甚至不带一丝一毫的丧子之痛,他累了,心上竟突然升起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杀了她,杀了她,自己就自由了,不用再为别的人分出自己的心。
可看到这张脸,他明明又那么不舍。
叶蓉睫毛颤了颤,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下乌青,眸中血丝遍布,横眉倒立,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渣,应该几天几夜的没睡好。
看到他这样,叶蓉心下竟然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感。
她眼睛瞥向一边,道“我是早就知道了。”
顾华庭捏着她的肩,手指都要陷在她的肩胛骨里,“那你呢,你想要吗?”
他强迫她说话,誓死不罢休的意味。
叶蓉眼下竟生出温热,她转过眼看他,“不想要,和你有关的一切都不想要。”
她说不想要,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不想要…
顾华庭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险些要将她的肩头捏碎,他笑,“无妨,孩子还会再有的,到那时,你一定会心甘情愿为我生下他。”
这笑看得瘆人,叶蓉方才发觉,自他回来之后,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阴森之感,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给叶蓉的感觉不同。
不只叶蓉一人感受到,崔禹同样也感受到。
当夜,因他看护不力,被顾华庭重罚,打了五十个板子,派回徐州喂马。
“公子。”李郎中进来。
顾华庭盯着他,这眼神让李郎中毛骨悚然,汗毛倒竖,想到那药,唯他一人有,他更是无从推脱。
“想好了再说话,还能保住你的脑袋。”顾华庭擦着手里泛冷光的剑,剑身修长,映出李郎中那张惊恐地脸。
“公子,我也不知那药为何会出现在女郎的屋里。定是几日前我府上收留那个叫婉秀的姑娘做的,她恨您,一心想要报仇,才设计害了女郎腹中的孩子,不关我的事啊,公子。”
“婉秀?”顾华庭出声,脸色沉下来,“原来如此。”
“她人在哪?”
“还在府上。”李郎中回道。
婉秀在屋里描眉,她听说昨夜顾华庭回来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找过来。婉秀涂好口脂,院里已是一片吵嚷声。
“你就是那个浪荡的顾六公子?”李氏先出声,“就是你抢占了秀儿,骗她的情意,还要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李郎中下马车跑回家就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懊悔,为何娶了这么一个糊涂无知的妇人,给他丢尽颜面,还恐性命不保。
他提着一把老骨头跑上前堵住李氏的嘴,求道,“贱妇无知,公子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李氏就要破口大骂,被李郎中半推半拉到屋里训斥,“你不要命了!”
侧屋出来一个戴着幂篱的女郎,婉秀拿掉幂篱,如情浓一般羞涩唤他“六郎。”
顾华庭面无表情,“是你做的?”
婉秀笑意随之散去,“我一人可做不成这事,你以为你的好蓉儿就是无辜的吗,我若是从犯,她就是主谋。她早知我会害她,等我给她送药,好杀死你们的孩子,她厌恶你已经厌恶到如此地步。六郎,你是不是也尝到了我当初心痛的意味?”
“还记得当初我问你她若犯下和我一样的错误该如何做?你当时回答我的是亦然。今时今日,六郎你会不会兑现你的诺言,把叶蓉也送到那种脏污的地方,任人践踏。”
“住口!”顾华庭抬手一个剑风,婉秀刚修复的姣好的面容上便多了一个伤疤,鲜血咕咕流下,染红她洁白的衣裳。
她不觉痛,还在说,“六郎,我这么说她,你就生气了?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这多月,不知受到了多少男人的欺凌,枯瘦的,壮硕的,年老的,全身发着恶臭的,无一例外。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糊里糊涂的被人引着就去了那个流民区,我更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杀了她。她该死,没有她,你明明是爱我的。我真恨不得她去遭我这些罪,让千人枕万人骑,六郎,这样的蓉儿我就不信你还会要她。”
华庭怒容不掩,长剑挥起,院中女郎的惨叫之声断断不绝,犹如地狱的修罗刹,恐怖至极。
李氏躲在屋里本还与李凡争论,听到这声竟抖了一下。
李郎中叹息,“我早与你说过,要少生事端。”
婉秀那张脸如同被烙铁烫过,血肉模糊,甚至其中的嫩肉翻飞出来,整张脸比从前更加可怖。
顾华庭扬声,“谁再敢医治她,下场便是如此。”
“做成人彘,扔到山林里喂狼。”
这日大雨滂沱。
顾华庭进屋换衣裳,这身淋了雨,湿淋淋穿着不舒服。
叶蓉抬头注意到他一身的寒气,皱眉,想开口,又咽了下去。
两人静默无声,绝口不提昨日的事。
顾华庭扣着腰间的衣带,这锁扣不知是怎么系的,越是心急,越是扣得紧。
他眉头锁住,扣了半晌,脸上显出几分赦色。
面前伸出一双素手,白净着,十指修长如葱,灵巧地在他腰间的扣子上缠绕。“啪”地一声,锁结打开。
顾华庭垂眼看她,眉宇沉沉。
叶蓉抬眸,那双盛满春水的眼映着他的影子,泛出圈圈涟漪。
四目而视,顾华庭揽她入怀,锁着她的纤细的腰身,灼灼地吻着,唇畔滚烫,气息微沉。
叶蓉没再反抗,“你…你等等…。”
她喘着空隙开口。
顾华庭正沉沦其中,容不得她一分一毫的抗拒。
“你的头疾是不是严重了。啊…”她话中刚落,顾华庭便已捏住一株红梅。
顾华庭眼中倏的转冷,盯着她,“无事。”面色平淡,像是真没大事一样。
叶蓉探寻地看他,“真的无事吗?”
顾华庭嘴角翘起,露出痞意,极为恶劣地道“这么关心我?”
叶蓉咬唇迟疑道“李郎中医术高明,或许他有法子医治。”
顾华庭自嘲地笑笑,“没用的。”他祖师爷都治不好,更何况他一个偷跑下山的弟子。
此事接过不提,顾华庭弯腰抱起软成水的人扔在床上。
叶蓉对着那夜依旧害怕,她本想着,或许顾华庭只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秘密,才不肯放过她,只要头疾治好,他无把柄可言,便就会让自己走了,想不到连李郎中都治不好他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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