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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这个名字,是皇祖母给他取的。
皇祖母说,“戚”这个姓不好,听着就有种拂不尽的“凄凉孤苦”之感,不吉利,是以才用“无忧”这两字压一压。
——望他此后人生,即便无法彻底摆脱苦难,但至少也能无忧度过。不要跟某人似的,光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凶神恶煞,能吓破旁人的胆。
而那个某人听到这话后,脸色明显变黑许多,自己才走神片刻,他就已经强行抱走皇祖母。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戚无忧早就见怪不怪。
按照大邺规制,帝王退位后应奉太上皇,移居北苑,颐养天年。
曾皇祖父率先破了这旧例,退位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领着曾皇祖母四处游山玩水。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祖父效仿他,做了这第二个破例的人。嫌北苑太过破旧,不顾朝臣反对,非要领着皇祖母搬回东宫。父皇是个实打实的大孝子,对他的要求自是言听计从。
戚无忧自己倒是无所谓,左右东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屋子,多两个人也无妨。
只是他想不通,东宫究竟有什么好?四面的墙都是灰冷的,身边伺候的人,眼睛也是灰冷的。无论摆设还是景致,十座东宫加在一块,都比不上北苑一间院子,皇祖父为何如此留恋?
后来,母后告诉他,是因为皇祖母。
北苑什么都好,就是地势低洼,环境太过湿寒。皇祖母打小身子骨就弱,恐难适应,所以皇祖父才舍了北苑的奢靡,搬来同他挤在一处。
想不到跺跺脚全帝京都要抖三抖的皇祖父,也会有这么细腻温柔的一面。也就只有在皇祖母面前,他才会卸下一身峥嵘,连父皇都没这优待。
跟他比起来,皇祖母更像是淡墨画出来的人,美丽得连岁月都不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喜欢侍弄花草,有她在,东宫一年四季都不缺鲜妍色彩。
听说,东宫后头的海棠林就是皇祖父当年特特为她种的。便是到了今日,他们还会互相搀扶着去漫步,最后停在一株树干有伤的海棠树前打趣。
戚无忧不懂这树有何独到之处,每每问起,皇祖父就会红着脸,别扭地看向别处,假装咳嗽。皇祖母也只是笑,什么也不说。
不过有他们在,这座东宫也不至于冰冷得完全没有温度。
父皇说,做了太子,就得开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哪怕他现在尚且只有六岁。每日不是在跟太傅学课业,就是在赶去学课业的路上。过去一块玩耍的小伙伴,也都渐行渐远。
除了那个死丫头。
这几年皇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姑祖母同她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血浓于水,关切之心不比皇祖父少。
奈何她老人家如今上了年纪,不便时常进宫走动,便将自己孙女奚環送进宫,代她陪伴皇祖母左右。
见识了那丫头,戚无忧才真真相信,姑娘家都是水做的骨肉。
为了芝麻大点的事,她就能掉一海子泪。指甲盖大的虫子,都能吓得她哇哇大哭。见到自己更是跟见到阎王似的,溜得比兔子还快。
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皇祖母喜欢她,竟更甚于喜欢自己这个亲孙子。
为此,他没少在皇祖母面前抱怨,巴望着皇祖母能出于江山社稷的考虑,将那小丫头逐出东宫,莫要在自己面前打眼,耽误他课业。
可皇祖母听说后,却笑得花枝乱颤,摸着他的小脑袋感慨:“怎的无忧也是这般心口不一,莫不是你家祖传的?”
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戚无忧还没弄清楚,被骂的“槐”究竟是谁,那厢一直埋首勤勤恳恳锯木头做摇椅的皇祖父已经黑着脸,再次不由分说地抱皇祖母回屋。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慢,慢到让他以为,皇祖母和皇祖父会一直这般斗嘴下去。而那姓奚的死丫头,还能流一湖泊的眼泪。
直到那天,皇祖母突然病倒,眼看就要不好,他才如梦初醒。
那段时日,日头不知躲去了哪儿,帝京的雨总也下不完。北慈宫的灯火昼夜不灭,父皇和母后脸色凝重,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宫人内侍们进进出出,踩踏出一片风雨飘摇的凄楚感。
隔着屏风,戚无忧只能勉强窥见皇祖母横躺着的模糊剪影,还有病榻前,皇祖父佝偻的身板。几十年的沙场铁骨,刀斧加身时都只一笑而过,此刻竟泣不成声。
总是笑语晏晏的皇祖母,以后再也不会对他笑?
他接受不了,日夜守在大堂不肯离开,盼着皇祖母像往常一样绕过屏风,笑着摸他脑袋。宫人们来劝,都被他不留情面地赶走。
那几日是真的难捱,他每日就对着墙上皇祖母的画像发呆。据说,这画像出自皇祖父之手,乃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乍看之下,画上只有皇祖母一人,可细细分辨,她眼眸中分明还藏着个人。时过境迁,纸张虽已泛黄,墨迹也淡退,可情意却从不曾有半分减损。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离不弃。
夜已深,宫人们都退到外面待命,殿内只剩戚无忧一人。
灯火杳杳明灭,雨点隆隆敲打冷瓦,仿佛要砸破窗纱,窗外传来千层塔绵长钟响,和隐约的抽泣声。
他回头,却见奚環捂着眼睛,站在自己身后。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泪水顺着她指缝流下,脚底的栽绒毯湿了一大片。
戚无忧摸出巾帕递去。她抬头看过来,啪嗒,一滴泪正好落在他手上。
果真是个没用的小丫头,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他叹了口气,正打算拿帕子给她擦泪,她却忽然上前,展开两只小细胳膊,抱住他。他越挣扎,她抱得就越紧。
“无忧哥哥不哭,不哭……”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泪,流得比她还凶。
后来几夜,他们都不再哭,相互依偎着熬过来,终于熬到了转机。
皇祖父从民间寻来了一位神医,自称姓柳。瞧他们俩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阵仗,倒像是老熟人,而且还是有仇的熟人。
至于有多大仇,戚无忧是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那柳神医来了没几日,就真把皇祖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大家喜不自胜,父皇更是下令大赦天下,以兹庆贺。
可这场大病,到底是掏空了皇祖母。她忘记了很多事,不记得他和奚環,甚至都认不出父皇和母后。一众亲人旧友中,他就只识得皇祖父一人,心性也越发孩子气起来。
这打击无疑是晴天霹雳,大家都一蹶不振,反倒是皇祖父,经历了这生死离别,忽然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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