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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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你这个人好奇怪。”少女一脸不满：“老子龙身都让你看光了,不就是个没几根毛的两脚兽,装什么羞耻心啊？！”

对哦,对于人外生物来说，初次变身为“人”的羞耻心几乎为零，除非是和柏林一样人穿在妖身上，还保留着人类的常识。

但话不是这样说的呀。柏林凝水变出一件长袍，轻轻披到龙女身上。

“人都是要穿衣服的,既然化出人形了，就快穿上吧。”

“喂,别以为你眼神躲闪老子就看不出你脑子里的污浊思想啊！”龙女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说。她把衣襟交叠裹住自己，化出一根水带系好,拉拉衣袖,扯扯衣摆,原地转了几圈。

她小声嘀咕：“这衣服还挺合身……喂！”她突然抬头,瞪着柏林：“刚才没少看吧？”

“没有哦，”柏林对自己是海洋生物这件事接受良好，沉静作答：“如你所见,我们鲛人拥有最出色的外貌、最曼妙的歌喉,还有最优美的身体,所以我对你的人形不感兴趣呢。”

“你！”

龙女怒目瞪着他,本欲发作，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忍下了这口气，转而为挑衅的目光：“喂，黑心莲,说好老子化成人形后就要放老子走的呢，嗯？什么穿不穿衣服的，刚刚你在转移话题吧！怎么，你反悔了？食言而肥，到时候你变作个满肚肥肠的油腻鱼，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柏林叹一口气：“我自然会放你走的……”

“哈？‘自然’？！你不会真的要反悔吧？！”

龙女怒目圆睁，脸色鳞片乍起，隐隐又有化龙的趋势。柏林只好默默把后半句“不过不是现在”咽了下去。

柏林心中奇怪，之前听她和谢知对话，听意思是她并不想离开这里，怎么现在又吵着要出去？

他只能一边说“怎么会？我会放你走的”，一边朝水晶宫的大门走去。

龙女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柏林突然转头问：“你出去后要干什么？”

“要你管！”龙女想也不想就怼了回去，但她的目光对上柏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居然回答了他。

“那，就在海里逛一圈，划块领地啥的。”

“就这？”柏林不敢相信龙女这样的暴脾气会甘愿过平静安定的生活，他不禁问：“既然是这样，现在不就是吗？你为何要执着于……”

“哎呀吵死了！！”龙女抬手捂住双耳——化成人形的她终于可以轻松的做这个动作了——大声抗议：“老子要的是整片海，整片海你知道吗？！就你这小破鱼塘，你拿老子当泡泡鱼养啊？！”

柏林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他向大门游去，大门并不会阻挡他，自动向两边分开，像是透明的帘幕散开，外界的空旷和深深浅浅的蓝一览无余。柏林漂浮在水晶宫和外界海水的交界处，转身垂眸看向龙女。

他伸出一只手：“过来，我送你出去。”

龙女早就化成了龙形，在水晶宫里欢快地游来游去，吹起了一串泡泡。柏林静静地等她庆贺完，龙女才犹犹豫豫游到他面前，反而有些退缩了：“你真的、真要把老子送走？”

“嗯。”

龙女又在前厅游了一圈，问他：“你这水晶宫到底怎么造的啊？为什么老子怎么都破不了？以后再给我也造一个呗！”

柏林思索了一下，答：“这里有很多禁制，所以难进难出，但是我不会造。”

“哦。”

龙女游到他身边，抬起龙头：“你不会想我吧？”

“不会。”

龙女烦躁地原地转了一个圈，语气很差地问道：“老子走了谁来给你烤鱼？”

柏林想了想，说：“我可以去陆地上烤着吃。”

龙女“哼”了一声，突然凑近他蹭了蹭。柏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龙女扭头抬起爪子，指了指那些泡泡底下罩着的烤鱼干鱿鱼丝说：“要是吃完了，就说一声。老子就勉为其难帮你补充一下。”

“……嗯。”

“啊，免得你太孤单，老子也会回来看你的。说不准就回来住了。你这地方得给老子留着，不许让别人进来。听到了吗？！”

“嗯。”

“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那……随时欢迎你回来。”

“哼！老子走了！”

“嗯，你走吧。”

龙女再也没什么话说了。她游到十米开外，摆动尾巴，竖瞳对准前方，向开着的“门”冲刺而去——

“走了！”

“梆！”

柏林看着龙女冲到门口，又被大力弹了回去，摔在了地上，还向后滑行了几米。他有一点想笑，也有一点愧疚，但最多的是难过。

“喂，”龙女从地上爬起来，龙脸上写满了阴沉：“你耍我呀？”

他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制裁。

想象之中的雷霆暴怒没有降临，柏林等了一会，在一片寂静中疑惑地睁开眼睛，结果却对上龙女既讽刺又兴奋的眼神。

“喂，我说你，其实很舍不得老子吧？”她颇有些得意洋洋：“你直说好了啊，何必跟老子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柏林：“……嗯。”

得到肯定回答，她更加得意：“但是你也不能保护我一辈子的呀，放我出去吧，老子迟早也能回过来护着你的啊，小莲花。”

柏林心中更加苦涩，他只能说：“嗯。”

“你‘嗯’个头啊！一直嗯嗯嗯……快点让我出去啊！”

“出不去，”柏林低下头：“只能带你出去看看。”

龙女愣住：“……什么意思？”

“就是，”柏林深吸一口气：“你如果要出去，这个宫殿是个很好用的法器，它可以防御，也可以运动，你可以带着它，你一定得带着它……你说一句‘向前’试试。”

龙女怀疑地看着他，试探地说了一句：“向前？”

柏林切回水晶宫状态，将自己的身体往前挪了挪。

水晶宫里龙女感受到地面晃动了一下，接着窗口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我去，真能走！”龙女惊奇地重新打量了一边水晶宫，对着柏林说：“喂，你带我去外面看看呗！”

“嗯。”

柏林切回人鱼，游出了水晶宫，在珊瑚丛中央静静打坐，说：“我在这里坐镇，你自己去玩吧。”

“你不跟着去？”

“我在这里提供灵力。你走吧，如果有危险，它会载你回来。”

“哈哈哈哈哈这么神奇！好的，驾！哦不对，向前！！”

龙女像个第一次玩卡丁车的孩子，冲出了柏林布下的结界。柏林切换成大号，人鱼呆在原地不动了，而他在龙女的“指挥”下，左转弯右转弯，直行加速，在海波暗涌中颠簸冲刺，有时候还会再来个极限漂移。

还好柏林这座“水晶宫”不是个真的水晶宫，扛得住海中压强和激烈的行驶，并且如今海里没鱼，一路畅行无阻，龙女似乎对这样的情况乐见其成得很。

只不过柏林实在累得够呛，在一次“急刹车”之后，他找准了一个休憩之地，慢悠悠地在海水中悬浮着，停靠在了一座珊瑚丛上方喘气。

龙女还在喊“加速，加速！”，突然发现他不走了，龙尾巴拍了一下地板：“怎么停了啊？”

柏林刚要化出人鱼形态和龙女说话，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咦？”，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怎么停了？”

龙女显然也听见了。她警觉的转身，竖瞳闪着防备的光：“谁在那里？！”

幽蓝的海水中凭空出现一个漩涡，柏林立即向旁移动，和那漩涡拉开距离。

漩涡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形。柏林稳住身体，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那人长发卷曲漆黑，在水中随意地飘散着，身上衣服松垮，裸露着半个肌理分明的胸膛，看上去既轻挑，又有一种兽类的桀骜野性。

那人一双青色眼睛笑嘻嘻地盯着小白龙，五官俊美但有一种浪子痞性。他说：“小龙，你这宫殿既漂亮又好用，能不能请我进来坐坐？”

“哈？你是什么东西？”龙女皱着眉，不满道。柏林看那人没有攻击的意图，便没有出声。

“啊，边海的小杂龙应该没有见过我吧？”那个男人仍旧带着一抹浪荡的笑容。他扯了扯本就很松的衣衫，裸露的胸膛突然爬上了一层青色鳞片，在海中闪着锐利的光泽。他既颇有趣味，又带着一份审视和谨慎地看着小白龙，说：“我乃龙宫太子甲，受命前来调查海中生灵剧减一事。我已经游了三天，只见到了你一个还活着的通灵生物，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龙女对他后面那一句话充耳不闻，只针对他自我介绍的那一句“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敖大。不过区区一条小长虫，也敢叫你奶奶‘杂龙’？既然要调查，就滚远点，别挡你奶奶的路，与你这种小虫，老子还不屑相斗！”

听到这样的话，太子甲也不生气，直抚掌道：“有趣有趣。小龙，你受困于泥淖，还有这样的胆气，要不要我拉你出来？”

“哈？谁在泥沼里？这儿的海水清的很，都是你把这儿搅脏了！快滚快滚，老子不想和你动手。”

柏林听见他说“泥淖”就心中一沉，他明白这敖大八成认出他是玻璃海绵了。毕竟是个龙太子，对这些海之生灵肯定了解广泛。

果然，太子甲听见龙女的话后冷笑一声，手中海水渐渐聚形，一会儿就变作一把雕刻着花纹的锋利长刀。他说：“痴龙，执迷不悟！你这‘宫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让本太子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