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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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梦里, 盛奕又回到了童年。</p>

很神奇地，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正在做梦。</p>

做梦的人在梦里醒了。</p>

只不过, 梦境的氛围并不美好。</p>

他的身体小小的，坐在书桌前, 对着一堆补习资料。</p>

他的拿着笔的手有点发颤, 心情莫名紧张。盛奕忽然想起了他完不成这些作业的后果, 如果妈妈不在家，爸爸会教训他。</p>

有时盛铭为了让他完成作业, 会把他锁在书房里直到完成。如果他不听话，自己开门出来，第二天的作业就会更多。</p>

他的意识里还记得今天妈妈不在家，明知道这只是梦境，强烈的紧张感还是挥散不去。</p>

正因为这里是回忆的梦境，梦里的氛围并不能由他自己控制。</p>

窗外还是黄昏，陆英在外面试图开书房的门，发现门被锁住了。</p>

陆英刚才因为工作出去了一趟, 回家后发现儿子又被盛铭关起来逼着学习, 她这天第二次和盛铭大吵了一架, 自责又急切地敲了敲门：“航航，开门, 是妈妈。”</p>

听见熟悉的声音，盛奕怔了一瞬, 猛地转头看去。</p>

眼眶几乎是瞬间酸胀。</p>

一个久违的，再自然不过的称呼，用他稚嫩的嗓音自然又生涩地叫出来：“妈妈。”</p>

解放一样，盛奕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开门。</p>

门一开, 穿着白色西服套裙的女人逆着夕阳暖色的光站在门外，温柔又干练的浅色短发别在耳后，蹲下来朝他伸出手。</p>

盛奕张开手扑进那个香气扑鼻的怀里，想要忍耐，用小孩子的身体却根本忍不住。</p>

“妈妈！呜——”盛奕在梦里的母亲面前放声大哭起来。</p>

陆英心疼地抱紧孩子，眼底也渐渐泛红：“宝宝乖。”</p>

盛奕在妈妈的肩膀上哽咽着摇头，硕大的泪珠玻璃球一样从大眼睛里扑簌簌往下掉：“妈妈，我不想学习呜——”</p>

“那就不学了。”陆英深吸一口气忍下眼热，恢复了冷静干练的样子，把盛奕抱起来，漂亮的眼睛藏住心酸地哄：“航航乖，不哭，妈妈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p>

盛奕用手心擦了擦眼睛，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地委屈，用力点头：“嗯！”</p>

陆英开车带小盛奕出了门，心里一直在烦躁。</p>

为了和盛铭结婚，她和盛铭十年前就一起轰轰烈烈地和两边的家里闹翻了。盛奕的姥姥姥爷全都移民到了国外，早已联系不上。</p>

她每天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把孩子放在家里让保姆照看，盛铭偶尔回家趁她不在对盛奕做了什么，她只有回家才能发现。</p>

这段时间她的胃部一直不适，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刚才去医院拿到了检查结果。</p>

她患上了早期胃癌。</p>

为了防止癌细胞扩散转移，今晚就要住院尽快接受手术。</p>

心烦意乱地思索了一路，陆英带盛奕到甜品店。</p>

盛奕得到了一份超级大的国王圣代，装冰淇淋的杯子比他的脸还要大好多。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刚刚还放声大哭过，才过了几十分钟，稚嫩的情绪就雨过天晴。</p>

盛奕紧贴着妈妈的体温，双脚悬空晃悠着坐在椅子上，开心地用勺子挖着吃。</p>

他几乎忘了这是一场梦，只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甚至想不起现实里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p>

“航航，”陆英摸摸盛奕的头，不安地商量：“妈妈今晚不能陪你睡觉了，你一个人睡觉可以吗？”</p>

熟悉的对话，让盛奕恍然回忆起了这段过往的未来发展。</p>

妈妈的胃癌，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检查出来的。</p>

盛奕缓缓抬头看着陆英的脸，怀念地注视良久，乖巧点头：“嗯，妈妈不用担心我。”</p>

陆英的眼睛瞬间变红，立刻偏开头用手帕按了按。她欣慰地把盛奕的头揽进怀里亲了亲：“乖儿子，妈妈过几天就能回来了，留一部手机给你，不要被爸爸发现，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p>

开车回家的路上，陆英看见路边宠物店橱窗里的小狗，想了想，停下车问盛奕：“航航，妈妈买一只小狗陪你睡觉好不好？”</p>

盛奕心情复杂地看向宠物店的橱窗，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正扒着玻璃往外看的奶黄色小狗。</p>

对，他就是这样把小杰带回家的。</p>

买下两个半月大的小奶狗回到车上，陆英看着喜欢地抱着小狗不撒手的盛奕，温柔地笑着说：“宝贝，给小宝贝起个名字吧。”</p>

盛奕忽然就记起了当时的小心思。</p>

他记得妈妈总是骄傲地看着他说：“不要听你爸说的，我的儿子，长大以后一定是最杰出的大人物。”</p>

“小杰。”盛奕思念地抚摸着小奶狗柔软的毛，微笑说：“它叫小杰。”</p>

梦里的时间似乎只会在重要的瞬间放慢，转眼天就黑了，盛奕抱着小杰缩在房间里的床上，妈妈给的手机放在旁边。</p>

陆英没有把病情和盛铭说。</p>

盛铭去应酬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发现陆英不在，气得又在一楼砸了一堆东西。</p>

盛奕已经听妈妈的话锁上了门，但小小的心脏还是听得一阵心惊胆战。</p>

过了一会儿盛铭在外面开他的房门，发现里面上了锁，哐哐用力敲了两下门，醉醺醺地问：“小奕，开门，你妈去哪儿了？”</p>

被遗忘的本能恐惧又清晰找回。</p>

盛奕抱着小杰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心跳快得要从嗓子里跳出来。</p>

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接着传来男人在另一个房间里崩溃绝望的哭声。</p>

盛奕恍然想起，每当盛铭这样情绪崩溃，就是他要被用来发泄情绪的时候。</p>

盛铭会以检查作业为借口严厉地教训他，说他笨，这样下去以后只能在社会上当废物。</p>

这次盛奕学了聪明。</p>

他立刻抱着小杰跳下床，把小杰和妈妈给的手机放进黄色的小书包里，穿上衣服悄悄溜出了家。</p>

外面很黑，盛奕戴上外套的兜帽，头部被包裹住的感觉像是妈妈安全的怀抱，能让他勇敢起来。</p>

盛奕小小的身体身手矫健地翻过院子的矮墙，看见对面的别墅亮着温暖的灯光。</p>

扒着邻居家的铁栏门抬起头，盛奕看向三层小洋楼左上角的窗户。</p>

窗户挨着书桌，桌面上精致的台灯光芒温暖微暗，独角兽的影子缓慢旋转着投在天花板上，只是看着那光影都能让人感受到里面安全而美好的氛围。</p>

那是荣裕的房间。</p>

他就是这样赖上荣裕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