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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
强烈的窒息感否定了她的猜想。
宋玉蘅吊在死结,身体柔软虚弱,一时竟无法挣脱。
她暗骂了一句糟糕,越挣扎越紧促,呼吸又热又烫,在狭小的空间乱撞,出不了气,她眼睛都憋红了。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宋玉蘅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手里抓住一只绣花软枕横空扔了出去,砸中离床不远的瓷花瓶。
花瓶摇摇晃晃,脱离了地面,重重往地上倒去。
“啪!”
花瓶四分五裂。
很快门被推开,余光中,两个丫鬟的身影冲了进来,大叫:“姑娘!”
终于来人了!
宋玉蘅本想求救,却是再也无力挣扎,任由那死结牢牢锁住喉咙口,昏迷之前,只听到哭声,骂声,争辩声乱糟糟的,慢慢远去,归为一片混沌。
在那片混沌中,宋玉蘅少有地睡了一场好觉,还难得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叫容蘅,是淮安侯府容历陵的五庶女,年方五岁,打娘胎里出来便带了痴傻的病,久治不愈,就那样养在内宅,从未抛头露面。
她的生母,被众人称为温姨娘,乃是淮安一带已过世的温举人的女儿,据说伺候主母时犯了大错,从此往后再不受宠。她舅舅温狸山,尚未考取功名,然而一颗痴心向明月,哪怕久考不上,也坚持参加乡试。舅舅乃是个穷书生,毫无产出,因而常常需要妹妹温姨娘的接济。
如今临近乡试,舅舅尚未成家,诸事不便。温姨娘安顿好阿蘅后,亲去帮哥哥打点一番,是以出了府,隔日才归。而容蘅出事,也是有人趁着温姨娘和黎妈妈不在,故意戕害容蘅。
想必真正的容蘅已经魂飞魄散,所以宋玉蘅的魂魄才能挤入这具躯体,占有真正的属于容蘅的身体,重获新生,再活一世。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等古怪荒谬之事,竟会叫她遇见。宋玉蘅每日醒来前,都会掐一下自己,而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或许是上天看她年纪轻轻便死去,有些于心不忍吧。但容蘅那么小,岂不是更可怜?抑或是她怨气太深,无法排解便化为厉鬼?苍天可见,她虽然死得早,却也享尽了荣华富贵,看够了人间百态,生无可恋,亡身而去。
不过宋玉蘅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是厌倦自己作为尚书千金、都督夫人的显贵人生,可是既然能重来一世,她倒也有兴趣,看看这老天搞什么鬼。
三天后。
宋玉蘅迷迷糊糊中,听到耳边传来人声。
“下人们没一个肯认,两位姨娘也装聋作哑,只说等姑娘醒了,让姑娘指认便是。”年轻的声音带了无奈:“可是咱们姑娘天生是个傻的,又不大会说话,她们分明是有恃无恐,才敢这样欺负咱们。”
又听一个妇人温柔的声音:“侯爷怎么说的?”
“奴婢,奴婢没有见到侯爷……”
“到底也是他女儿……现如今,只有盼着老太君能还阿蘅一个公道了。”妇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宋玉蘅偷偷睁开眼,还是那张床,梨花木的床,床幔床纱已经换过,旁边站着一个丫鬟,正在整理着什么,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眉眼清秀,气息稳重,穿着半旧的褙子,底下一条洋金碎花裙,没戴什么首饰,梳着双螺髻,别着数枚花儿针。
这便是自小服侍她的大丫鬟荣月,自打她出事,寸步不离。
房子窗明几净,大开大合,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一经要用之物之外,并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安静冷清,比起将军府和都督府……唔,倒是透露出几许寒酸朴素,凄凉之意。
宋玉蘅闭上眼,狠狠掐了掐手心。
“嘶——”
好痛!
真实的痛感再次提醒她,这些都是真的。她还活着,一切如常。
荣月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看到宋玉蘅大睁着眼睛,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姑娘,你醒了?姨娘,快看,姑娘醒了。”
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妇人,莲步轻移,飘然而至。
那妇人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裳,别着一条菱角黄尖水帕,挽着柔美的髻,头上堪堪戴着一枚玉簪,映着黑鸦鸦的发。侧过脸来,竟似圆月生辉,颇有羞花之貌。再加上杏眼清明,雪肤凝脂,端的是是温柔可亲,静美柔婉,虽无锦绣缠身,却丝毫不损美色,风姿绰约得很。
这美妇便是她梦里的生母,侯爷第三个妾室,温姨娘。
宋玉蘅不由得感叹,若说这穷酸屋子里唯一感觉亮眼的,便是这美人了罢。
温姨娘落在她床榻边,柔声道:“阿蘅,你醒了。头痛不痛,肚子饿不饿?我刚吩咐人煮了粥,甜甜的,端来给你喝好不好?”一片亲昵哄劝之态,虽未得到女儿回应,却也习以为常。
宋玉蘅为防露馅,一直表现的呆呆木木,此刻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前世她有个美人娘亲,却并未遗传美貌与她,如今又是个美人娘亲,她有些欲哭无泪……莫非今世她又要活在姿容平平的阴影之下?
不知怎的,脖子有点痒,宋玉蘅伸手挠了挠脖子,却见温姨娘面带愁容地看着自己。宋玉蘅立刻醒悟过来,她的脖子上还带着勒痕红印,招罪的事儿,谁见谁疼。那痒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宋玉蘅当然不敢再挠,只听温姨娘压抑的声音:“阿蘅,娘恨不得替你受这罪,都怪娘没照顾好你……”
才说了几句,温姨娘握着帕子,捂住嘴,眸子一闭,已然落下两道清泪,挂在香腮。
宋玉蘅原本并不在意,但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想来极为依恋娘,一见娘哭,那腔子里头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宋玉蘅疼得急了,仓促间,脑袋里竟闪出几幅画面,只得学着阿蘅那个小傻子,软软的小手指擦去温姨娘的泪水,再吵着要吃东西:“娘亲,饿,阿蘅饿——”
从未叫过娘亲,此时仓促无奈之下叫了,竟有种久违而又温暖的感觉,别扭又奇怪。
听到女儿喊饿,温姨娘便来不及哭,收起伤心,去哄女儿。
她背后站着打扮干净利落的老妇人,人唤黎妈妈,一派忠心耿耿,早已出去叫人端了粥来。门一打开,便又有几个丫鬟靠拢过来,好奇地往里看。黎妈妈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她们倒也不惧,嘻嘻笑着躲开了。
“小槿,粥!!!”
“来了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咋咋呼呼的跑进来,装束与华月一般无二,端着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后,笨手笨脚布置着碗筷,却也无人责备她。
这是小槿,三等洒扫丫鬟,天真莽撞,与阿蘅不相上下。自打阿蘅出事后,当时随身伺候的丫鬟全被带走审问,只有华月和小槿伺候阿蘅。二人都是温姨娘的乡邻之女,被各自父母卖了进来,恰好跟在温姨娘身边伺候,别的也罢了,只可靠二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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