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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鳞片上的黑气是被魔气具象化的‘怨’。鳞片之主当年被人皇以庇佑人族为由斩杀于淮水,扒下的逆鳞染了魔气,对人族与人皇生了‘怨’。哪怕当初斩杀他的人皇早已身死,‘怨’也仍被历代人皇继承。”
“如今鳞片出世,持有这鳞片碎片的生灵会受其影响,替他报复被昔日人皇斩杀之仇。你是此世人皇,便是鳞片之主——上古神兽应龙——如今的报复对象,若不同我合作,躲过了上一劫也躲不过下一劫,横竖都只有一个‘死’字。恰好我需要集齐这些碎片,至少不会让你死在路上,你应当好生感谢我。”
殷洛道:“如此不祥之物,理当毁了。”
青泽原本尚且带一贯的调笑语气,听到殷洛这句话便黑了脸。
他道:“说到底也是你们人族自作自受,如今杀人偿命、因果报应罢了。你要是真弄坏了这些碎片,我一定要叫你生不如死的。”
青泽骂过了殷洛,仍觉得有些烦躁,将鳞片好生包裹好,揣进了怀里,这才注意到殷洛右手虎口处渗出了血。
应当是与呼延宏比武时受的伤。
他又道:“你那两柄短刃确非凡品,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堂堂正正的兵器。为了练这种偏门巧术反而生疏了擅使的长/枪,也太不划算了。”
殷洛沉默良久,道:“够用就好。”
青泽觉得这个说辞很不可理喻,想了想,觉得与己无关,便不再言语。
马车极为宽敞,青泽躺到一旁,过了一会儿,看见殷洛仍靠着车壁坐着、神情有些疲惫。
殷洛似乎并没有处理手上伤口的意思,反而在马车的摇晃中怔怔看着右手发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往事。
青泽移开目光,看向头顶。
——妈/的这射羿国君可真是会享受。
马车外面看似朴实无华,里面倒不知安了什么机巧,正中心的圆形画幅一直在随马车行驶匀速转动着。画上云雾缭绕,美女成群,千姿百态,尽态极妍,皆着纱衣做飞舞状,旋转起来如置身云端仙境。
青泽看着看着便眯起了眼睛。
他还有九百九十九场未做完的梦呢。
梦境如约而至,却并非在黑暗尽头处,而是在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天气里。
那日后他沉睡数千年,醒来成了只白纸一般的山妖。
风刮过他的脸颊,发出飒飒的声音。青泽微微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被一片鲜红阻挡住了。身体仿佛散了架,如同刚被万乘车马碾压而过,动弹不得。
“……嘶……”
他想将眼前的画面看得再清楚些,用力睁开眼睛,感到一阵眼皮上血痂被崩开的拉扯皮肤的疼痛。空气中原本应有不染的花香味,可他的大脑已经快被冲进鼻腔的、从头顶流泻下来的、在身上四处横陈的血腥味麻痹了。
身下是毛咧咧的、初初发出的花茎,呼吸间戳得他浑身发痒。他伸出一只手擦掉脸上的血,看见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青泽转过头。
应龙在不远处看着他,身周环绕着霸道凌厉的法力。——是了,这人每每严肃起来,神情都几乎称得上可怖。
青泽用长剑撑着手,摇摇晃晃站直身子,歪着脑袋看着黑衣黑发的男人。
可真真是个矛盾又迷人的、天生的杀神。
他想到再过几招自己便应当“死”了,觉得自己一定被下了蛊。
回忆里最后一招是自己对应龙命门一个突刺,应龙后退半步,堪堪躲过,受了些伤,出手失了轻重,收回手时表情甚至有些从未出现过的兵荒马乱。
青泽挑起剑,聚起法力,像只浴血的青鸢,欺身而上、逼至应龙身前,到最后一招的时候,看见应龙抬起来的、凝聚着浑厚煞气的指尖,突然一把拉住了应龙的手。
他不曾拉过应龙的手,又如何能想象得出是什么样的触感,只如同强留下一团捉不住的、从不曾存在过的云朵,从心尖里泛出细细密密的麻痹的疼。
下一秒又忽地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从心尖里泛出的,分明是手被应龙来不及收回去的煞气刺得且麻且疼。
应龙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若不是他还留有半分理智,几乎要觉得这个表情称得上可爱了。
——啪嚓。
青泽转过头去,看到将将出现的白泽和他脚边摔碎的茶壶。
这时候本应是白泽来给他“收尸”才对,可怜那茶壶却变成了尸体。洁白的瓷片因为它主人受惊脱手、七零八落摔出了一地的散碎星辰。
青泽素来与应龙两看相厌,无非是因白泽的关系才有过数面之交,虽称不上深仇大恨,也很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这般场景于白泽而言简直怪诞离奇。
青泽转回头,看到应龙因发现白泽到来而浑身僵硬了一下、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手。
哪能让你这么容易收回去呢。
他钳住应龙的手,也不知对着应龙露出了怎样的表情,竟使这只杀伐决断的凶兽眼睁睁看着自己另一只手持着一柄长剑捅穿了他的身体都没来得急做出一点反应。
青泽慢慢悠悠将长剑从应龙身体里抽出来一半,近乎爱怜地看着他,又重重捅了回去。
青泽的剑锋极尖,动作且稳且快,被剑锋所伤的部分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的。可这一剑伤人的原本便不是剑锋,而是蕴含在剑锋里的、青泽全身的法力。
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缕鲜血便从应龙唇角滑下。
应龙看着青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哇地吐出了嘴里的血。
青泽温柔地扶住应龙慢慢软倒下去的身体,看着上古凶兽双眉紧皱、睫毛颤个不停,颇有些垂死挣扎的绝望意味,数秒后终于力竭地闭上眼睛。
这次死斗有着与记忆截然不同的结果。
只因他早在数千年前就早已为面对这个画面做好了准备,每每想象到这般场景都能激动得热血沸腾,事已至此,反而有种梦想成真的解脱。
这本该是鳞片上魔气带来的噩梦一般的幻境,竟阴差阳错圆了他数千年前卑微又偏执的祈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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