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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洛伸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抬了起来,对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指尖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去拔他手上的戒指。
那个碎片,不是好东西。
戒指冰凉坚硬,泛着玉石的光。看见俊美的青年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殷洛呼出一口气,捏着戒指移动了一下手指。
——下一秒就疼得松开了手。
殷洛蜷缩在一起,手指攒着粗糙的床单,下嘴唇咬得出了血,才把惨叫憋回了身体里。
那并不是□□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
亦或是被戒指里遥相呼应的东西刺激得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灵魂一直以来承受的痛苦。
明明是因两年前的意外才变成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刚才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了。
也许他的生命早已走到尽头,甚至不只是□□、连灵魂都已经腐烂,现在不过是靠魔气取代生命延续下去的、因执念而不肯消散的意识罢了。
蜘蛛在墙角沉默地织着网,看到一只飞蚊,便悬着一根丝垂了下来,像只吊死的鬼。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空气的声音在鼓膜放大了数倍,狭裹着整个房间一点点在自己身周扭曲成没有尽头的旋涡,似乎想要刺穿耳膜挤压进他的大脑。
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
一切不该发出的声音都发出了,所有不该睁开的眼睛都睁开了。
风在看他,雨在看他,房屋在看他,虫蚁在看他,蜘蛛在看他,将死的飞蚊在看他。
堕落的不祥的疯狂的被腐蚀的从黑暗深处爬出来的传说中的种族在看他。
它们透过窗户看他,从门缝外看他,从床底下看他,从每一个无法察觉的缝隙看他。
天地仿佛化作一只巨大的无形的眼,也在看他。
别看了。
殷洛挣扎着望向躺在身侧的青泽。
不知何时,熟睡的青年也睁开了他那双青湛湛的、无机质的、玻璃珠子一般的眸子。看他。
房间里黑色的魔气几乎沸腾了起来,凄厉且亢奋地无声嘶吼着,在血管中汹涌激荡,连带着身体也沸腾了起来。
殷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如同受到冥冥中的召唤,应该想了许多事情,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过了半晌终于缓过神,刚才的感受如潮水一般褪去,殷洛移开自己挡在眼前的手,发现房间已恢复往常,青年仍在睡梦中。
墙角的蜘蛛仍在努力挪动,蛛网比片刻之前密了不少。
殷洛怔了怔,努力回想刚才诡异的感受,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疯狂与不安的念头随可怕的疼痛一起被埋藏进了灵魂深处。
他松开紧攒着的床单,仰面看着木质的屋顶,发了一会儿呆,转过身,背对着青泽睡去了。
殷洛难得睡过了头。
他向来不太需要睡眠,早晨却是被少年的敲门声叫醒的。少年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双手捧着一个盛着两碗粗米粥的木盘,抖得快要散架。
青泽早已醒了过来,带着一贯散漫的神情坐在床沿,懒洋洋地侧耳听着窗外脆生生的鸟叫声,见少年进来了,敲了敲房内的小茶几,示意少年将木盘放在上面。
少年将木盘放下,盘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同样脆生生的咔哒声。
青泽端出碗,从怀里摸出一小枚银锭,放进了木盘里。
少年看到银锭瞳孔收缩了一下,哂笑一声,小心翼翼收起来了,端着空木盘出了房间。
白日里的陇下村和夜里截然不同,青泽推开门去,看见天高云阔、日头初升,村民们按部就班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人声、鸡鸣、牛哞……这些声音比夜里的窃窃私语来得大声得多,分贝波动范围小,不似在夜里,因一点活物寻常的响动都没有、以至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被放大无数倍,比夜里多得多的声响对于别的人族村落而言仍是很轻的,反而显出这个村庄安静安宁了。那些在夜里如同一双双窥伺的眼睛一般的黑洞也变成了普通的窗户,传出阵阵柴米油盐的味道。刻在村口的“陇下村”三个字竟也不是红得像血,而是普通朱砂拓出的颜色,因为已然有些年头,细细看来有些斑驳。
唯独与别的村落不同的是,这个村里随处可见支棱着的药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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