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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芷怎么瞧这画师都不顺眼,“公主,她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穿着如此颜色是对您的大不敬呀!”

白妗不耐看她:“你待如何?”

她那双眸子,看得罗芷有点心凉,不由得僵住。

“公主都未开口,你一个小小画师竟敢抢在前头,”杜茵淡淡道,“如此僭越。”

罗芷立刻接口:“来人,将她这身衣服扒下!”

她们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出是在针对这画师了。其余官家小姐投去怜悯的目光,这小民真是倒了血霉。

虽说在场女眷居多,可园子外都是侍卫,还有一些家丁,人来人往的,若这人真被扒去了衣裳,遭受到如此羞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罗芷呵斥那些犹犹豫豫的婆子:“怎么,没听见吗!若是此事传到陛下耳中,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五大三粗的婆子冲了过去,按住白妗,扯开她的腰带,要去解她衣扣的时候,却被死死地护着。

罗芷冷笑一声,上得前来,掰开她的手腕,将那扣子扯去,黛色外袍顿时落地。

只着雪白的单衣,窈窕的身子因羞辱微微颤抖。

罗芷心情舒畅。

槐序始终冷眼旁观。

她饮了一口果茶,忽然道:

“忘了跟各位说一声,她是公主府的专用画师,享受正式的月银,本公主已经向父皇请过旨了。”

杜茵脸色微变,什么意思?她…竟是个女官?

槐序吃下最后一口芙蓉糕:

“按大昭律令,毁坏官服该当何罪?”

轻则鞭笞,重则杀头!

两个婆子立刻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公主饶命啊!都是罗小姐的命令!”

什么…官服?罗芷也惨白着脸,细看那外袍上,确实绘了小小的灵芝云纹,正是九品文官的式样!

她后退几步,方才最后一下是她扯坏的,如何脱得了干系,脚步微滞,几乎想立刻冲出公主府去!

“现在,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谁呢?”

槐序拍了拍手,扫一眼杜、罗,指着婆子道,“两位小姐可以饶过,但你们的婢女有规劝不到位之嫌,与此二人一同罪责。”

杜茵脸色发白,却只能起身谢道:

“公主宽容。”

园外的哀嚎声冲乱了丝竹声,槐序兴致全无,丢下众人便离了席,只道解解闷去。

*

去往换衣的路上,白妗“偶遇”槐序。

“如何如何?方才本公主是不是特别威风?”

白妗盈盈一笑,“公主厉害。”

“嘻嘻三哥以前教我的,”槐序弯着眼睛笑道,“他总说杀鸡儆猴杀鸡儆猴,不就是方才那样嘛!”

白妗默了一默,才道,“公主聪慧。”

“你快去换衣服吧,一会还有好几个好玩的节目,本公主恩准你来观看!”

“多谢公主,小人惶恐。”

“得了,对三哥那一套,在我这儿不管用!”槐序摆摆手,“方才那害怕的样子也是装的吧?你就确定本公主会为你开脱?万一我装聋作哑呢?”

白妗悠悠道,“小人只是觉得,如今月银只要十个铜板儿的画师,不好找了。”

与槐序相视一笑。

*

杜茵与罗芷走到了假山暗处,转身便是一个耳光。

“姐姐为那画师打我?”

“那画师?哼,我为顾知春打你。”

“姐姐!”罗芷捂着脸,不可置信,“你私底下不是很讨厌她,说她装模作样么?”

“蠢货,你是什么人物?顾知春是什么人物?当众奚落于她,你是想尝尝刑部大牢的手段么?”

罗芷恨恨道,“谁让她替那个姓白的贱.人说话!”

杜茵深深叹息,怎么她身边净是这些蠢货?上次东府庆功宴,杜丞无礼犯上,回府便被杜广打了一顿,三天都下不来床。

“上一回,你说那个白氏女向小侯爷投怀送抱?”

“千真万确!”

“可她已经死了。”多好的一个把柄啊,却派不上用场,实在可惜。

说起这个,“姐姐,你觉不觉得…那个画师,”罗芷蹙眉,“似曾相识。”

杜茵忽然止住她,“嘘,有人来了。”

*

“小侯爷,是妾。”

魏潜止住脚步,回身惊讶,“今昔姑娘,你怎会在此?”

“公主令妾来府作画。小侯爷呢?”

“自然是来贺公主生辰。”

白妗将他看着,看到人微微蹙了眉头,她便咬唇苦恼,“上次答应小侯爷的乌金墨砚,妾在画馆中遍寻不获,竟不知放在了何处…”

魏潜一怔,是为此事?

“无妨。”他不爱书画,这墨砚要与不要都没有关系。

白妗却探手,从发间拔下一根玉簪:

“便用这个欠着如何?”

“不必了。”女儿家的物件,他拿着也没有用处。

“哎呀,大人就收下。”她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团扇轻拍他手背,要他打开。

魏潜看她一眼,张开手掌。而她将这攒花白玉簪,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指尖不意碰触,他随之合拢。

而她早已负手,捏着扇柄,笑得明眸弯弯:“魏大人,妾不会赖账的。”

说罢踏上台阶,就要往长廊走去。

“今昔姑娘…”他不知为何要唤住她。

她回身,立于台阶之上,由高至低,俯视他英俊的面孔。

“怎么了,小侯爷。”

“你…还要回东府么?”

“嗯…”少女眸子中笼着薄薄的雾,在他略显失望的神情中,轻轻摇了摇头。

魏潜呼吸一滞,却是松了口气。风吹过来,她捂住乱飞的发丝,睨着他。似乎想要下台阶,突然脚下一空,身形一晃,向他倒来。

手臂擦过柔软,意识到那是什么,魏潜过电一般重重一震。

软玉温香抱满怀,她完全陷在他怀里。

“大人,对不住,”少女咬牙,想要站起,却似乎崴了脚,再一次软了下来,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

而他始终僵立,半天不能言语。

……

罗芷咬牙切齿,刚死了一个贱.人,这里又来一个!

杜茵目光却微微一凝,她看见十步以外的凉亭之中,站着一个修长清雅的身影。

太子殿下!

姜与倦远远看着男女相拥的场面。

只是停留了一会儿,便淡淡移开目光,视若无睹。

那一条条垂下的柳叶,慢慢掩盖青年离开的背影。

白妗唇角笑意略淡,主动离开了魏潜的怀抱,“小侯爷,妾好多了。”

“可要宣郎中?”魏潜保持距离,稳住有些快的心跳。

“不必,”白妗神色柔和,“多谢侯爷挂念。”

她一福,折身离去。

一刹那笑意全无。

那日奉觉寺她没有去,只差了一个小童去取休书。回来说山下停了一辆马车,似空空如也。

紧接着,宫里便传来昭媛暴毙的消息。

那个人如此轻易便放了手。

说不清那种空落是什么感受,大概本以为被珍而重之,却——她这样的人,总会有一些不甘心吧。

也罢,省掉后续许多麻烦。

*

临近宴会的园子,白妗便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怔怔立在水缸前。确切地说,是立在水缸旁的案几前。

那上面铺了一张画。

白妗状似不经意地笑道:

“顾小姐也喜欢郑大师么?”

“啊,”顾知春回过神来,见是方才宴上的画师,颌首道,“实则,是家父仰慕郑大师已久。”

“这是仿大师的青虾戏莲,尚未作完。”白妗上前研墨。

顾知春含笑:“疏松爽豁,意趣凝练,很有几分神韵。”

“小姐谬赞了,”白妗提了笔来,似是兴起,“若小姐不嫌画工粗陋,待妾画毕,便将其赠予小姐如何?”

顾知春又去看那画,目光眷眷,唇里却溢出浅浅一叹:“唉…”

“顾小姐何故叹气?”

顾知春眉心染愁。

“令姑娘见笑了,我只是心忧家父,”她蹙着细眉,“家父本便有旧疾在身,昨夜又突然发了急病,高烧数个时辰不退…我实在心忧。”

“怎会如此?”

“听闻是诏狱里的重要人犯出了事,父亲为此…”

忽然打住。

白妗已然添完最后一笔,将画上墨吹干,便送给了顾知春。

她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勉强一笑便匆匆告辞。

行到半路,却被人拉住,转到树后。

“杜小姐?”

“顾小姐。”

拉住顾知春的人,正是杜茵。

二人自幼相识,是为诗茶之友,曾同饮春酒同行茶令,旗鼓相当,一度引为知己。

只是后来刑部尚书力保筇王,而杜家乃太子母族,各自为政,女儿们便也慢慢地疏远了。

杜茵开门见山:“方才那位今昔姑娘,与顾小姐说了何事,还请告知。”

顾知春迷茫:“只是讨论了一下郑石元大师的画技…”

杜茵笑笑,“我想知道,更加具体的内容。”

她觉得,这个今昔一定有问题。

那些男子便罢了,毕竟貌美的女子总能受到他们的追捧。可为何连一向骄横刁蛮、目中无人的槐序公主姜虞都对她青睐有加。

她眯了眯眼。

顾知春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又因常年服药有些苍白。

对着这艳色照人的面孔,她难以直视,微微别开目光,小声将与白妗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

杜茵抓着她的手腕缓缓放松。

直觉,敏锐的直觉,那人目的必然是顾知春后面所说的话,而话中的关键在于…天牢。

她看顾知春一眼,褪下了手腕上的血玉镯子,“知春,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吧?”

放在她纤瘦的掌心:

“方才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么。”

顾知春小小地“嗯”了一声。

*

宴会结束后的当夜,却有一个消息传入宫中,令得陛下震怒,下旨全城戒严——

槐序公主中毒昏迷!

牙玉在门外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公主当真出了什么事,依照陛下与皇后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整个公主府都要给她陪葬!

白妗却陷入沉思,宴会上的食物都有专人试吃,皆无问题啊,公主怎么会中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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