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少年王子（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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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王子该进去了。”

赵政眼神飘忽起来：“没人来接我们的？”

李斯笑了笑,“公子的本意不就是这个么？”

赵政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现下只穿了便服,然而,她先前既然下定了决心,便不好意思再后退反悔,她是一个王子，赵政提醒自己。

可走到守在官署门外的卫士前时，她又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一个没穿王子服的王子。

门口的两名卫士一眼瞧见赵政三人,便在面无表情的脸上加了些威吓的意思,重声道：“官署重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赵政虽然心里早有了底和一点准备,但到底还没有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无情拦截的经历。从前她与赵高、扁环一起在山水间隐逸，基本没碰见过什么人物,即使遇见了也都是热情好心的山野村夫。出了那悠然山水呢，每个人都对她这个秦国王子毕恭毕敬,即使有些命令的口气都无可避免地带着顾忌和小心。

赵政握了握拳头,觉得两边脸颊有些发热。

李斯亮出了王子文师的令牌,卫士们几乎连看都不看的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政对李斯突然的就有些不满。

先前对方让她穿着王子袍服出行，可见对方便早已预料到行路中会有这样的困难。宫门守卫那一茬暂且不提。

可如今眼前卫士瞧见令牌都不愿放人进去的境况对方没有想过么？

赵政的目光锁在了李斯身上似的，企图找到他的一点无措。如果对方真得有这样的慌乱,赵政觉得她没有必要再去隐瞒她业已补完少学的事实。

而若对方真心考虑过，那又何必再掏出令牌自取其辱？

赵政皱了皱眉，只觉得心中的一口引而不发的怒气颇令人难受。

李斯回身看了一眼赵政，眉目间没有什么无措而只剩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王子随我来。”

赵政瞥见对方的笑意，心间的怒火霎时间便被点燃。都这样了，对方还能笑得出？装模作样也需要有个度吧。

李斯感受到了赵政的不满，而这同他的预期是相符的，便沉稳地开了口：“王子还记得出宫时，臣说的话么？”

赵政无意向去找个陷井自己栽进去，“先生。”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叫了李斯，接着道：“先生让我信你，我信了。但这就是你办事的态度么？自我出宫来便生了这些事端。”见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愧疚和妥协，赵政张了张嘴又道：“先生应该将这些阻碍都考虑清楚，提前做好准备。原以为先生是周全之辈--”赵政说到这，她想到了之前两次被盘问的经历，只觉得喉咙有些难受，眼睛有些酸。她很懊恼自己的识人不明。

李斯被一个小孩训了，纵使对方有着尊贵的王子身份，但李斯总归有些不舒服，于是先前云淡风轻的好脸色无论如何也摆不出了，只能压抑着语调道：“王子，这些臣之前便早有预料。是王子没有将臣的话放在心上。”李斯将这句话控诉出来后，记起自己是个王子师的身份，顿了顿补充道：“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一间客栈。”

赵政撒眼看向四周，各色官袍的人来来往往，他一身看似低调实则华贵的装扮，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虽然不愿意，可也不得不赞同李斯的话。

于是三人去了安静的有些不像街市的长阳街，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里不大不小的屋宇内，赵政扭着眉道：“先生，有甚话你且明说。我不喜欢猜来猜去。”她的一双眼满是透明的真诚，因此遮不住其中的厌恶神色：“猜忌不能生出聪明和智慧，而只会徒然耗费人的心力。”

李斯被赵政直接的话噎住。

房间内一时被寂静所笼罩。

赵政从座位上站起，瞥了一眼呆在原地的李斯，十分的失望：“小高子，咱们回宫去罢。”

赵高张了张嘴，有些愣：“不去咸阳令府了么？”

“你看官署门外的两个卫士是好说话的吗？”赵政的眼角瞭了一下李斯，颇有些嘲讽道。

赵高没接话，而只转开脚步，将要为赵政推门。

“心寒！心寒之至！”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就是悲悯而愤然的语调。

赵政向前跨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她冷冷望着李斯：“你心寒？我识人不明，才应心寒！原以为先生是朗朗君子，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赵政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只好哼了一声。

“王子要真话，今日臣便也给王子一句真话！臣敢问王子：今日两番受阻，王子可想过因由何在？”

赵政简直要笑出声：“你问我因由何在？”她将脸转向赵高：“小高子，你来跟先生说说因由何在。”

赵高很是为难，她突然希望自己有遁地的本事。

李斯看出了赵高的为难，“到底是她为王子，还是你为王子？”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他高声问向赵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