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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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盈玉走后,秦政兀自发了一会儿呆,不争气有种世事艰难的颓丧。她很明白,苏牧出现在秦赵战场上,最应该为此担心的反而是她自己。还是赵征宝的时候,她有幸在对方麾下当一个副将。跟着这威震北方的名将在草原上跑马奔波。若后来没有生出那些变故,秦政知道,苏牧是有意要将她培养成为一个接班人的。她如今关于排兵布阵的好多体会和感悟,都是从苏牧身上得来的。
秦政很知道苏牧的能力。苏牧不仅仅是一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战士,更是一位拥有极高指挥能力的将领。他不像普通大将那样揣着一把剑就觉得能杀光敌营,他时常愿意自省,因而自矜。秦政甚至认为,以对方的智慧,若非是在领军作战上富有极大热情,恐怕转到风云诡谲的朝局上也能游刃有余。
虽然,秦政对自家的军队和一些将领极有信心,可对上苏牧,总归也不能那么坚定。
秦政不知道苏盈玉知道消息后,日日对着自己是怎样的心思。
可秦政却明白自己的心思是怎么回事。如若有一天,秦国的老将、新人全都斗不过苏牧......
“大王!”
秦政乍然听到这声喊,哪怕还没见到李斯,都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可如今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李斯失态呢?秦政心神一凌,李斯还没禀报,她就有了几分底。
秦政的目光从苏盈玉的身上飞快地掠过,转而看向李斯,一脸的波澜无惊:“长史,何事如此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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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封恬不知耻的书信送出去后,韩王安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一道魂,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劲,偶尔想到书信里的内容,脆弱的心就像被细针碾了一下。
这是他继位七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不像以前,在秦国的余威下,他老是心惊胆颤。还是太子的时候他虽算不上酒肉池林,但也绝不是一个为国整日皱眉奔波的人,可到了这个位子,他那闭目的视听全都被迫张开,坐到冰冷的王位上,仿佛能看见千里之外秦国在秦韩边界横陈的虎狼雄狮。
这些虎狼雄狮老是那么富有精力,即使到了梦里也要凑到他耳边嘶吼,让他睡也睡不好。
而因梦里的恍惚,到了白日里,他便紧绷一根神经去思索法子。也许他不是一个有为的君王,但也绝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初继位的那些年,他的脑子里可是有很多主意。而且这些主意看起来都颇有新意,要放在军法里也称得上是一顶“奇计”的大纛旗。纵观古今也算前无古人,今无匹敌。
因此他上位后的喜悦悲欢全都绕着这顶名为“奇计”的大纛旗,有时候风来,旗帜便猎猎抖动,发出沸腾的声音。有时候无风,旗帜便像蔫了的花草那样没精神。
身为一个在两大强国夹缝间艰难求生的君王,他总归是有些奔头的。哪怕这个奔头,对于像齐国、楚国这两个不是东到底就是南到底的国家来说,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样唾手可得的事。
然而,当他把南阳的土地圈出来,当他浑浑噩噩的带着一帮权贵大臣灰溜溜地在夜里转移到了新郑,当他送出那卷飞去咸阳的“问候”,他突然地没了任何紧张的情绪。好像七年来那根被他紧绷的神经苦苦挤压的东西,突然断了。
他不惊慌了,也不胆战了。他没了在秦国身上琢磨来琢磨去的兴趣。一点儿也没有了。
韩王安最近,就连做梦也做得安然,甚至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他梦见曾经会摸他头的公父,梦见对他的调皮无可奈何的温柔母后。
夜晚,云雨后陪在韩王安身边的妃子,甚至还会被他的笑声惊醒。
曾经恨不得绞尽脑汁的白日,到了如今,只好用发呆来代替。
而人一发呆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韩王安一个人的时候,十分不着调地感叹,也许做个亡国的君王并不错。他兴许还能活得长久一些。
于是,也不费尽心思去从古书典籍里寻找“计策”的灵感了,而只是找几个年轻的侍卫物色出一个好地方去打猎。
高兴的时候赏赐,不高兴的时候责罚。
一切都显得无比轻松,他做起来简直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到让他近乎无聊。
而一无聊便容易怀念曾经,哪怕曾经其实也不大好。
韩王安后悔了他的决定。几个月前那位老将军近乎悲壮的“宁战死,不投城”六个字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念。让他发起了痴。
在众人的惊悚下,这位懦弱的末代韩王,竟然舞起了以前从来不屑的刀剑。而随着一复一日的练习,他脸上的软弱气也好像被冰冷的铁剑吸走,封在剑身里,冻成一道凌然的剑意。
就连老丞相都感叹韩王安多了以前没有的正骨之气。
然而,一个几乎在秦国面前称臣,送出国都的君王,最后纵使有了这样的气质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回光返照,反而让人欣喜不起来,甚至让人更觉悲哀。时也命也,醒不逢时只能呜呼哀哉。
事实上,来到新郑后,老丞相便自己给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
最后,他很快地在浩浩历史的启示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顺带为韩王安找到了一个位置。
以前仲求古国统领大陆之时,便分封出去了诸多土地,每片土地上都有一个领主。领主们只管好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和人民,祭祀求神之时只求自管的封地风调雨顺。
现在,他们不过也是这样而已。
人生在世诸如韩王安——诸如他,要那么多土地干嘛呢?就是走也走不过来。知足最好。
以前没把那么多地割出去的时候,他们也没把那些地方治理得多好。因此割出去也总归不大心疼。
现在想想倒不如像那些老农那样,将负责自己吃穿的一亩三分地种好。如此心安、神也安,甚至还能算得上安享晚年。
他兴致勃勃地来了点年轻的时候才有的干劲,一宿没睡的将未来治理新郑及周边其他土地的政治方略琢磨了出来。一双老眼翻出精光,有点熠熠生辉的意思。
这日早晨,他站在铜镜前像他那美貌年轻的妾侍一样,好生整理自己的衣冠。透过铜镜里扭曲的形象,他看见了自己脸上的兴奋。
怀揣着这点老年人难得的兴奋,他将粗糙的羊皮卷紧紧地握在手里。意气风发地去了王宫。
与前些日子不同,老丞相来到大殿的时候,大殿里已经站了很多的大臣。这些大臣聚在一起,好像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东西。神色之间完全没有以往的消沉。
老丞相眉梢一跳,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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