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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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便在这里住下吧。”庞烜虽然是一名武将，但毕竟一把年纪，而且这不眠不休的逃命之路，也实在是折磨人的心神，因而说这话时，便是满脸的疲态。

“庞将军要走了么？”苏安问，

庞烜道：“我完成了苏将军所托，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庞将军要去哪？”苏盈玉静静地盯着庞烜问道。

庞烜一看见苏盈玉，便想起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苏盈玉死时，他在世界仅剩的那位儿子，失魂落魄，直像一具行尸走肉。最后说是去扫墓，结果却失踪了，等到他派人去找，便看见了血肉模糊，浑身发臭的儿子。

他的儿子是莫名其妙死去的，就像他的嫡子也是莫名其妙死去的。

他眼前的这个女娃，本也应该莫名其妙死去，而这至少也让他不至于怪罪什么人，只能怪自己的儿子们同苏家没有缘分。

但现在，这个女娃完好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在自己最后一个儿子死后，好好地活了十几年。

一想到这一点，庞烜就觉得憎恨。

要不是苏牧最后救了自己的命，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来救他们。

因而他这个时候，能够好好地同他们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我会先去向将军复命。”

苏盈玉似乎早已经将这边的事抛之于脑后了：“我想同将军一起。”

庞烜还没得及说话，苏家兄弟也随之道：“我也要同将军一起！“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出、成型，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的事情：“那样...苏将军所为岂不是没了意义？”庞烜因为那个想法，心下砰砰直跳。

“我必须去——”苏盈玉道：“我不能看着公父就这样死在奸臣的手里。”

苏家兄弟也随之附和道。

庞烜，忍住立刻答应的冲动，仍旧矜持地劝道：“苏将军既然有这番安排，背后的意图十分明显。他们不会想让你们为他冒险。而且若——苏将军真打算抗击王命，营地内势必会有一场内战。到时候——你们去了又怎样？无非是多送几条命罢了。”庞烜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万一这苏家的三子都不打算去井陉送命，岂不是很可惜。

赵清历经颠簸，此刻面色苍白：“盈玉，安儿，全儿。”

三人一齐转过身子：“娘亲——”

“你们想清楚为何要去井陉么？”

苏家兄弟看向了苏盈玉，苏盈玉道：“我回来便是为此，娘亲不必劝女儿了。至于安儿和全儿——你们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娘亲，娘亲现下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要留也是阿姐留！”苏安道：“这样的事该让我们男子去承担。而且娘亲与阿姐有许多年没有见面，这个时候，阿姐更要陪着娘亲。”

苏盈玉摇了摇头：“有许多事情你们并不知道。”

“可是真要打起来，阿姐一个女子，哪里能舞刀弄枪？护公父周全？”

苏盈玉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道：“你以为，若赵王派人来围剿，公父真的会领着自己的将士，与其殊死搏斗么？”

两兄弟闻言，心中俱是一震。

就连庞烜也很吃惊于苏盈玉的看法。

“阿姐，这是什么意思？”

苏盈玉道：“公父已经做了被押去邯郸的打算了。若赵王的人来，若赵王的态度极为强硬——这肯定会发生——公父不会反抗，公父只会乖乖地跟随赵王回到邯郸。”

苏家兄弟闻言，静默下来。而冷静下来，他们也突然明白，这样的选择，确实会是他们的公父会做出的。

“所以，公父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劝诫。而我——可以劝诫公父放弃回邯郸的打算。”

“可...可就算公父同意了，那又怎样？公父会抛下与他出生入死的军营兄弟们么？”

苏盈玉：“公父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问题的关键在于——公父要在答应侍臣回邯郸的路中做出安排。而这个安排——必须提前做好。我要做的就是，劝诫公父提前做好这样的安排。安排自己的生，而不是顺从自己的死。”

赵清这个时候道：”你们也无须再争了，若想，便都一起去见你们的公父罢。“

“可是娘亲——“

赵清摆了摆手：“与其看着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在我面前坐立不安，倒不如今日便放你们走。而且——我相信，将军定然也会留下人来保护我的。”赵清说着。看向了庞烜。

庞烜愣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盈玉却犹豫起来。

苏全：“阿姐——我们也是公父的孩子。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整个房洞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心上都像海浪一样，翻涌着一些事。

庞烜的额头渗出了汗。

“好——”苏盈玉松了口，“我们一起去见公父。”

庞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既然是这样——那我便送你们一段路。”

“庞将军何意？”

庞烜道：“我先下其实已经算不上是将军了——事实上，我现下应该算一个死人。既然你们打算自己去见苏将军，那便也无需我复命了。”

“庞将军要去哪？”

“天下之大——总能有我去的地方。”庞烜道。

其他人都没说话。

“这是苏将军给我的腰牌，我先将它给你们。”没做犹豫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没有递给苏家兄弟，而是跟随心意地递给了苏盈玉。

苏盈玉愣了一下，而后了过来，收好，对庞烜道：“多谢庞将军。”

庞烜点了点头：“奔波了这么久，今夜我们先在这里歇下，明日一早便出发。”

苏盈玉本想立刻出发，但是看见苏安和苏全神色间的疲惫，想到他们似乎在城中都受了一点伤，只好吞下了想要说出的话，同意在洞中休息一夜。

*

第二日，天还未亮，庞烜便早早地醒来，而他发现，洞里并没有苏盈玉的身影，心里有些吃惊，便从洞里走了出去。

出了洞，他发现了苏盈玉的身影。

苏盈玉正在练拳。

庞烜从她的动作中判断出，这套拳应该是练了很久的。苏盈玉恐怕还有一点功夫的底子。

“庞将军——”苏盈玉刚打完一套拳，便看见了庞烜。

庞烜向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而只是道：“我们该出发了。”说着便重新走回洞中，叫醒了苏安和苏全。

与赵清简单的告别，他们便跨上了马。

赵清看着即将离开自己的儿女，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她的双眼便湿热了起来：“你们一定要他平安地带回来。”

苏安道：“放心吧娘亲！”

赵清的目光对向苏盈玉：“这次可不要让娘亲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苏盈玉静静地点了点头。

随后，马腿抬起，尘土飞扬，几人从山林间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场面一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