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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咬着唇,用力之大,唇上泛起一片青黑。

“殿下有什么条件?”他问。

“我条件不多,你有婉姑娘,家里还有侍妾,我也允你接到府中,别藏着掖着的。可咱们夫妻一体,做什么都得一样,我也要两个面首,知情识趣貌若潘安,你看怎么样?”

杨令虹杏眼弯着,像是在笑:

“你俸禄一向自己用,婉姑娘花费我出。现在我不占你便宜,你拿一半俸禄,养我最喜欢的那个面首,如何?”

南怀赐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许久才说:“殿下说笑了。”

“我在认真和你谈,你却当我说笑,是何道理?”

“自古来……自古来只有男子多妾室,夫为上,妻为下,哪有殿下养面首的道理,以后可教人怎么看我啊。”

“我是长公主,你是驸马,你我先论君臣再论夫妻。”

杨令虹头一次觉得自己面对驸马伶牙俐齿,可能是审理案件学出来的:

“君为上,臣为下,你看我哥哥纳妾,妃嫔们敢说半句不吗?我养面首,你原该高兴才是,让你留下两个妾,更该感激我的仁德大度。”

“我……”

南怀赐沉默了。

他伏在地上,抽搐良久,这才艰难道:“殿下若养面首,臣有死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驸马对自己称臣。

她淡淡道:“那就别想接回婉姑娘。”

南怀赐落了泪。

他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了,还不如完全听从妹妹的话,可又舍不得婉姑娘。

大概是前些日子,他来不及做到自己的承诺,惹得长公主发怒,她便失却了温顺柔和,变得分外棘手。

说不后悔是假的。

可他更恨,恨长公主不守妇道,折辱于他。

他面上的尊敬惶恐悉数退去,直起腰身,望向杨令虹离去的背影,神情冷了下来,攥紧拳头。

等她气消了,他再多低几次头,先求得婉儿回来,自己也得出去。到那时,他有的是办法报仇雪耻。

·

杨令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白月为她擦拭流到耳边的泪,端了药和饭食,哄她好歹吃了一点。

“我累了,想睡,晚上别叫我。”杨令虹吩咐。白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放心。”

垂落的帐幔阻隔了白昼光线,杨令虹翻个身,拿被子盖住脑袋。

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正在挑选面首,偏偏不要美貌的,只求面庞白皙,生着凤眼,双眉齐整清晰,年幼时戴过红玉珠的男子。

还逼迫那些人褪下衣裳,检查胸口是否有指甲大小的紫色胎记,膝盖上有没有痣,双腿是否纤瘦笔直,有一点不合要求,便不要。

严苛得很。

几十个美貌男子哭天喊地求她放宽要求,她心肠冷硬,丝毫不为所动。

正在这时,颜庄忽然出现在公主府外。

他冯虚御风,风筝似的飞在天空,一段霞光自背后飞出,绑在她身上。

颜庄笑容温和,低头一指,那些男子就像烟尘似的散了,天地空茫,只余下他们二人。

“殿下,您要找面首?”

颜庄似在兴师问罪,她恼怒骂道:“你把他们都杀了,我还找什么?!”

颜庄飞得近了些,身后万丈霞光,脚下云雾迭起,浑身金光闪耀,宛如画上的大佛,气势汹汹地质问:“那殿下为什么不找我!”

“我找你干什么?你能当我面首?”

颜庄便轻蔑地笑了:“做面首?我想当的是驸马。不过你正在挑人,我也叫殿下查查身子吧,料想殿下找不到比我还合适的男子了。”

她斥道:“我已有驸马了,你既想当驸马,不早来,现在给我捣乱作甚?!”

“从前选秀,我不合要求,”颜庄解释,“不要紧,我可以暂时按男宠身份进府,保证一天之内就当上驸马,送原先的上西天。”

她惊骇万分转身就跑,偏偏被霞光绑着,死活甩不开颜庄。

颜庄半截身子云遮雾掩,说话时声音也显得朦胧,因此分外柔和:

“殿下跑什么,您忘了互换时看我身子的事了?既然我已是您的人了,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与我亲近?”

她心中怦怦乱跳,涨红了脸:“你……你有什么证据?”

“那些挑面首的要求不就是证据?”

颜庄向她一指,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便一件件碎裂开来:“殿下,您应知晓什么叫礼尚往来。”

杨令虹一声惊叫,从梦中清醒过来。

眼前没有云雾和霞光。白月挑起帐幔,笑问:“殿下睡得可好?晚上没起夜,眼下将近午时,老夫人来看望您,都等急了。”

她惊魂未定:“好。”

“奴婢这就唤人备水。”

她看着白月的背影,想起适才的梦,不由抓住衣襟,脸色通红,低骂道:“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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