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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学校的入学时间,是阳历的六月三号,按阴历,大约在五月端午的时候。
这个入学时间挺怪的,但想必学校,一定有他们的考虑。
珍卿也没有多纠结。
杜太爷可就忙活起来,也不跟珍卿交代什么。他时不时就离了杜家庄,一出去就几天不回来。
他这样神出鬼没的,过了有大半个月时间。
阴历四月末的一天,他喜气洋洋地回到杜家庄,还是没跟珍卿说什么,就带着袁妈和老铜钮,拉着不少东西,急脚风似的,跑到县城里去了。
珍卿在家照旧读书写字,她也不怎么着急。
照她的猜测,杜太爷到县城,是去赁房子去了——因为她没提说让她住校。
她在家学习累了,她也在村子和田野里走一走。
村民对她的态度,有了不小的变化,反正原本客气的,就更加客气,原本不热络的,变得稍微热络些了。
入学的前一天,珍卿站到了县城的一个小四合院里。
这小院儿离启明学校,只隔着一条街道,直线距离非常近,但地上的路肯定是绕的。
步行大约要二十多分钟,坐马车能稍微快一点。
这个院子,杜太爷不是赁下来,而是花钱买下来的,一溜儿的青砖瓦房,只是个一进院子。
但幸好房间不少,分配安排如下:
正房三间杜太爷住,耳房有一间做仓房,有一间做烧水房。
西面厢房小三间,由珍卿来住,东厢暂时闲空着。
袁妈、老铜钮两人住在南房。
厨房在南房西边,厕所在东南角,杂物房也都在南房。
珍卿站在西厢房的屋檐下,小院整齐地铺着砖,种了不少花卉和矮树,夏天里鲜花盛放、绿荫如盖,看来环境还算不错。
袁妈远远地喊:“小姐,吃饭了。”
安生吃了在这小院里的第一顿晚饭,并无别的事,珍卿就洗洗睡了。
进新家的头一天晚上,感觉自然很陌生。
幸好,这房子隔音还不错,屋子也还沁凉,珍卿虽说入睡比从前慢,但也顺利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袁妈早把供挑选的衣裳,都在炕尾摆出来。
珍卿迷瞪了一会儿,袁妈就喜气洋洋地,说:
“小姐,今儿头一天上学,就跟戏台上的角儿一样,亮相一定要亮好。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挑一身最显眼的。”
珍卿揉了一把脸,在摆的衣裳里逡巡一转,还真是挺难抉择的。
她的衣裳,都是很老气的颜色——没什么亮眼的。
这都是杜太爷搞的事。
本来她的四季衣裳,姑奶奶家里都给包了,早几年,姑奶奶给她做了不少鲜亮衣裳。
可是杜太爷都挑出来,锁在箱子里不给她穿。给她穿的都是黑灰绛绿的老气颜色。
这一会儿,珍卿想挑个鲜亮的,都挑不出来,想一想对袁妈说:“就那套绣花的绿绸衫和黑绸裙子。”
好歹,绣花衣裳儿显得高档些。
上回穿林小霜的旧棉袄,被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这次头一天上学,穿得好些也没毛病。
珍卿自己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一番。
现在的大城市里,肯定已经流行修身的衣服。
但她现在穿的衣服,还是那种宽宽大大,不贴身的——很难说有啥时尚感,但她穿着觉得挺舒服。
袁妈在箱子里翻腾一会儿,这时捧出来一个黑色镶螺钿的漆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开,跟珍卿说:
“小姐,现在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势力得很。看你穿戴不好,就瞧不起人,还要欺负人嘞。
“小姐,等一会儿头梳好,给头上戴些鲜亮的钗子,把那银镯子、银铃铛,还有绣花的荷包串子,都戴上一些,别叫人小瞧了。”
珍卿一看这首饰盒里的东西,大多都是银制的,金的、玉的、翡翠的,几乎一件儿也没有。
她知道杜太爷,肯定是把好首饰都藏起来,留下这些在考验袁妈呢。
珍卿也不吭声,就由着袁妈一边梳头,一边絮叨着“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理论。
等到头梳好了,袁妈就在首饰盒子里翻。
她翻了好一会儿,翻出一个烧蓝琉璃镶红小钗子,正要给珍卿别在辫子上,忽然听见杜太爷的声音:“你给她插那些做啥?”
袁妈拿着东西,在珍卿脑袋上比划,还跟杜太爷乐呵呵说:“今儿是大小姐头天进学,要打扮得精神些,免得叫人笑话。”
外面天还没大亮,杜太爷站在窗外,吊着个棺材脸,还是很能唬人的,他沉声说:
“她是进学长学问去,又不是走亲戚,打扮得花里胡哨地,跟人比来比去,那还有心思念书?
“把寄名锁给她戴上,头上只扎个红头绳就行,不许戴那些个烂七八糟的。”
袁妈有点不能理解,正想争辩几句,珍卿扯扯她的衣裳,使眼色叫她不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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