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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四姐最终没去成邻县。
下午,谢公馆来了个不速之客,是珍卿久闻大名的罗蔓茹。
珍卿去年才来的时候,那个林兰馨总说,珍卿很像罗蔓茹女士。一提到这个罗蔓茹,陆/四姐就咬牙切齿的。
还是胖妈给珍卿普及的,说罗蔓茹在谢公家住仨月,偷了多少东西卖不说,还把二小姐夫婿魏某某抢了。
这是吴家给二姐定的亲事,吴二姐压根不喜欢,被撬了未婚夫是正中下怀。但吴二姐因此,被一些亲友嘲笑,这也是事实啊。
这罗蔓茹作派很讨厌,她带着个两岁的小孩子,专赶着人午睡的时间过来。
谢公馆的主人里头,只有珍卿和陆/四姐在。
秦管家也不耐烦陪这恶客,就是金妈在那里应付着。
听胖妈转述罗蔓茹的话,这罗蔓茹敢情是卖弄来了。
他的老公魏耀庭来海宁,做了个药检局的头头。
罗蔓茹就大讲他们多风光,说从应天坐船来海宁,下船就有二十个听差接着,三辆小轿车连人带行李,送到漂亮的洋楼里头,说魏耀庭多么得上头器重……
陆/四姐极厌恶罗蔓茹,一听说罗蔓茹来了,就跑下来跟珍卿商量,怎么压下这贱人的气焰。
珍卿受吴二姐疼爱,待她像亲闺女样无微不至,一直想回报二姐而没有机会。
今天罗蔓茹送上门来,珍卿不想叫她耀武扬威一回,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珍卿鬼主意多得很,想一想就跟四姐如此这般说来。
然后她们俩一起出去,从南边廊门绕到走廊外,珍卿去厨房找胖妈。
陆/四姐绕到东边走廊上,又从走廊临近前门,听罗蔓茹在客厅说话: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二小姐就不该念那么多书,那么多书把人读迂腐了,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叫亲朋友邻怎么看嘛。
“……女人家照顾家宅里的事,不说你亲自下厨缝补,你总要知道盐在哪儿咸,糖在哪儿甜……掌家理事学问多着呢,抱着书本管什么用呢……
“你瞧瞧我们家,耀庭是三代单传,自打我一进门,三年我都怀上第三个了,我婆婆拿我当心肝宝贝一样,哪用像男人家,整天风里来雨里去……”
陆/四姐握拳咬牙,想一遍小五教的说辞——今天非整翻这罗蔓,整得她再不敢踏进谢公馆。
说着罗蔓茹的大儿子拉了,而且肚子好像不好,弄得满客厅登时臭得不行。
这姓罗的自己不想上手,还想指挥金妈帮她带来的陈妈收拾。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个女孩儿喊叫:
“秦管家,快找杀虫的药来,你看这里满地的蟑螂,太可恶了,天天只会吃饭造粪,跟老鼠一样窝在阴沟里,别出来恶心人就是了。偏偏就爱爬地上恶心人
“老太婆攒了那么馊水烂菜,猪狗都不吃的脏东西,它还把馊水烂菜当山珍海味吃,吃下去就下小蟑螂,她就一生生一窝,生了一个两个,现在还要生第三个……
“生这么多管什么用呢,不过是一窝没用的臭虫,都是吃馊水烂菜的命,杀虫的药一洒下去,一杀杀一窝子……”
罗蔓茹脸色顿时一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只有陆惜音能讲得出来,每每回想在此受的屈辱,她恨不得杀了陆惜音。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罗蔓茹气得七窍生烟,连儿子也不愿意管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去。
走廊上只见一个金妈,没瞅着说话的陆惜音。
罗蔓茹找遍了走廊附近,都没找见陆惜音的人,忽听见大门的方向上,有女孩唱歌似的喊:
“杀臭虫喽杀臭虫喽,这臭虫一生一窝,一会儿爬到客厅里,一会儿爬到院子里,指不定哪天爬到人床上,给人家生一堆老臭虫……”
罗蔓茹跟着那声音,一直走到大门外头,又转进旁边巷子里,直走到后边的竹林边。
这毒日头照在头顶,一直听见声音却总不见人,罗蔓茹是恶向胆边生,想着找到陆惜音,非在这背人地方狠打她的一顿。
她一边找一边气得冒烟儿,一直听见声音就是不见人。
她扶着院墙喘不过气,感觉头又热又痛,脑袋快要爆炸了一样。
她感觉不安,正想往回走的时候,没提防撞翻收泔水的车。
这一阵哗啦啦地乱呀,那收泔水的桶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罗蔓茹身上,泔水桶砸到她的身上,她就着泔水洗了几遍澡。
这比掉进粪坑还叫人难受,她坐地上干呕半天,身上也不知哪受了伤,半天都爬不起来。
她晕头转向的,脑袋里一阵阵眩晕,站起来还一阵阵发呕,她一时感觉像是生了重病,一时感觉像是在蒸笼地狱,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的,不晓得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这巷子里根本没有人,这泔桶车也不晓得谁推来的,罗蔓茹跌跌撞撞出了巷子。
她狼狈地跑回谢公馆,发现谢公馆大门已上锁。
陈妈抱着她的大儿子,哭哭啼啼地不知怕什么。
那黄包车夫也莫名害怕,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陈妈哭丧着脸跟罗蔓茹说:
“太太,你到底……到底上哪儿去了?谢公馆既然……既然没人,咱们赶紧回吧……这么大热的天,咱们回吧,你看把大少爷晒的……”
罗蔓茹难受极了,她脑子里天旋地转,感觉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扒着谢公馆的大门,朝里面的屋子、场院看,这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谢公馆内却一点动静没有。
罗蔓茹站都站不稳,她歇斯底里地叫着:
“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到底弄什么名堂,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陆惜音,金妈,秦管家,你们……你们别给我捣鬼,快点给我开门,你们有本事捣鬼,有本事把门给我打开,我们当面说话?!”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罗蔓茹扯着车夫和陈妈,问: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把门锁了,还跟我们装不在家。陈妈,你怎么抱着大少爷出来了,好好的怎么出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锁的门,他们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他们是疯了吗?他们是疯了吗?”
这车夫莫名浑身颤抖,脸上惶恐得很,可还是不得不说:
“太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中邪了,我……我跟我们家烧锅的,一直在外头等着,啥时候走进去过啊?……啥时候进去过……太太,你到底怎么了,什么出来进去的啊?”
罗蔓茹被臭味儿熏染着,这太阳照得她头晕目炫,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对陈妈和车夫又打又骂,尖声叫着说:
“到底怎么回事?谢公馆的人都死哪儿去了?陆惜音——,金妈——,秦管家——”
陈妈哭丧着脸说:“那我哪儿晓得,太太,你别嚷嚷了,既然人家不在家,咱们回吧!你别撞了什么东西,中邪了吧!这都说得什么胡话啊?”
罗蔓茹觉得她快疯了,她觉得在做一个噩梦,一个怎么闹腾都不醒的噩梦……
谢公馆的大部分人,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连陆惜音也是云里雾里。
胖妈和花匠老刘,跟珍卿的关系格外好,而且这两个人也很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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