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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昝宁只略瞟了颖贵人一眼,继续直视着李夕月问:“问你话呢。”
李夕月忙垂头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父亲也熬过鹰——当然没有海东青那种,不过各种白鹰、游隼都玩过。奴才小时候看稀罕,也瞧过一些。”
昝宁觉得这小宫女有点眼熟,但此刻心思在他的海东青上,点点头,朝天打了个唿哨,那鹰盘旋两圈,渐渐飞落在他胳膊上上的皮袖套上,尖利的爪子登时把袖套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这是朕亲自熬出来的。”他架着鹰欣赏了两圈,低头问,“挺费劲的,不过确实神俊。只是昨儿抓兔子的时候遇到只老兔,居然拖着鹰在丛林间跑了一段,翅羽折了两根,爪子也有些受伤。你会不会包扎一下?”
李夕月懂一点,此刻好奇加技痒,抬头看了看那鹰。
皇帝说:“起来仔细看,羽毛指爪上的细毛病,隔得远怎么看得清?”
李夕月得了圣旨,当然不能不从,龇牙咧嘴起身,一瘸一拐地到皇帝胳膊前看那海东青。
鹰是顶级的好鹰,光那鸟眸子里睥睨一切的光就把她阿玛玩的一众鹰隼给比下去了。那毛也根根油亮,钩子一样的喙,钩子一样的指爪,带着铁色的闪光,好像近前就能感觉到冷森森的寒意。
“真漂亮啊!”李夕月忍不住赞了赞,又看那受伤的鹰爪:原来不过是钩尖处缺失了一块,她说,“回禀万岁爷,是缺了一小口子,不过不要紧,过些日子也能将养好,鹰爪子自己会在树皮上头磨一磨,慢慢这痕迹就消掉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看解说得笑眯眯的李夕月,恰见她亮晶晶的眼神瞥过来:那是一双天然的笑眼睛,眼角总带点微弯,从容而温和,让人仿佛瞬间心就安宁下来了。
他自失地清清喉咙,说:“你再看看这翅羽。”
要看清羽毛得更靠近,李夕月踟蹰了一下,很怕在一旁的颖贵人回头又要骂她“发骚”,但皇帝蹙起了眉头,不耐烦说:“愣着干什么?”她只能硬着头皮踏前了一步,视线避开皇帝的脸,只用心看海东青的翅羽。
没成想那只鹰甚是警觉,见陌生人靠近,顿时在皇帝的臂弯上腾起两腿,翅膀那么一扑扇。
要说海东青的力道,仅仅扇扇翅膀,就能把人脸打青了。李夕月深知这一点,本能地就是退了两步。
不成想她刚刚挨过罚跪的膝盖还在僵硬,猛地一退就直挺挺往后趔趄,不由就“哎哟”一声,好几步才稳住。
皇帝皱眉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李夕月知道这是御前失礼,脸涨得通红,只能再次跪倒:“奴才膝盖发硬,一时没缓得过来。求万岁爷恕罪。”
皇帝兴趣正在熬鹰上,看了李夕月的膝盖一眼,问:“跪久了?”
李夕月未能答话,颖贵人倒担心了,欲要解释,又怕皇帝怪她擅责宫人,这岂不是影响她在皇帝心中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形象?她只能在皇帝侧边,趁着他注意力全在鹰上的时候,拼命给李夕月使眼色。
李夕月说:“不是,刚刚奴才这里研究着摆放什么秋日的花卉,蹲着想入了迷,时间久了膝头发僵。”
皇帝看了她一眼:她撒谎撒得那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不是“惯犯”,不过总算是护卫自家主子的人,心地不算可恶。
于是冷笑一声说:“仔细,欺君可是重罪。”
转而又说:“你既说这里要摆放花卉,朕就隔日来看看,看看有什么花样出来。”
最后问:“鹰的事,隔几日也再来问你。”
倒是一句话比一句话客气。李夕月忙敛衽称是。转脸看颖贵人已经是一脸的笑,没话找话在问:“万岁爷,这鹰好威武哦!奴才可以摸一摸吗?”
皇帝说:“扇你一翅子,脸上青十天。你要试试?”
颖贵人讨了个没趣,但机会在眼前,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笑得腻腻的又问:“奴才宫里今日做桂花蜜丸子,主子饿了吧,用些点点心。”
皇帝说:“不饿。”
又说:“朕喜欢宁静,你们各回各屋子里去。”
手一抬,那鹰又飞回空中盘旋着。
颖贵人只能回屋,从窗棂缝里看见,皇帝对着永和宫的正殿凝视良久,又朝院子角落里一口封住的井亭那里遥遥地望了一会儿,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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