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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多大不同?”
“不同可大了!”白荼见水好容易又浮起了一些气泡,没好气说,“万岁爷一口就能尝出来!他不仅能尝出玉泉山,还能尝出无根雨水、梅花上的雪水、荷蕊上的露水……你拿洗手的御河水给他喝——哼哼。”
她提壶冲茶,小心地又颠又簸的。听见里面叫上茶,忙唤夕月带好装冷下的玉泉水的银壶,进东暖阁奉茶去了。
皇帝正口渴,刚刚在打帘子的瞬间看见她把李夕月留在外头,于是瞥了一眼白荼,说:“把那个叫进来,学着伺候。”
白荼陪着小心斟好了茶,茶叶的多寡是算好了的,略兑一些凉水后,温凉、浓淡正适口——看出皇帝进门略有焦灼,嘴角也有些发干,估摸着是喝急茶。
俟皇帝啜饮得满意,她低声道:“回万岁爷,李夕月规矩学得太稀松,怕气到万岁爷。”
皇帝冷哼一声:“朕是有话问她。”
这下白荼绝不敢打挡了,急忙道声:“是,奴才这就去传唤李夕月。”
李夕月忐忑地进门,按着宫女的规制一般是蹲安。但是皇帝总不叫她起身,久了,蹲着比跪着可累多了,李夕月实在想挪一挪腿,怕被发现失仪,于是偷偷抬眼,先瞥了一眼白荼——白荼正小心关注着皇帝;于是她又偷眼看皇帝。
这下吓了一跳,皇帝正盯着她看。问题是眸子里又不是那种宽容和气的光,倒是半眯着眼睛,像打量猎物似的打量的神气儿。
李夕月动也不敢动了,战战兢兢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皇帝哼了一声,一句没说,但仿佛在说:没吩咐不行么?
李夕月心道,大概还是那时候得罪他了,他使促狭,用这种叫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来整她。还不如干干脆脆把她打一顿撵出宫去,大不了她背着耻辱,一辈子不嫁人就完了。
她心一横,又低了低头问:“奴才没听清……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白荼比她还紧张:这小妮子皮痒么?这是催皇帝叫她起身?
皇帝只能说:“自然有话要问你!”说得挺凶的。
李夕月就势从蹲安变成跪姿,还好好磕了个头:“奴才自知前头犯了大过,蒙万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了奴才,奴才以后一定为万岁爷效忠效死!”
她这话从她阿玛那里听来,原是嘲笑内务府那些颟顸又贪贿的官儿们剖白时奴颜婢膝模样的,没成想今日现成用上了。
当然,在皇帝听来,未免不伦不类,真和听笑话一样。
但,再想一想,人家姑娘一句“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帽子扣下来了,他是抓以前哪件事来整她比较合适呢?
皇帝自当皇子以来就被训导要喜怒不形于色,登极几年历练了也不少,怎么使用自己的帝王威严也慢慢有了心得。这会儿最宜不说话,不怒自威,默然的氛围会叫人紧张——他倒不信她皮厚到全然不顾天威!
于是他微微扯了扯唇角,对白荼说:“她是个不怕死的,自然不用人陪。你先出去。”
皇帝好整以暇坐着喝第二杯茶,这杯没有兑凉水,浓洌而滚烫,得慢慢品。时不时瞥瞥下首跪着的这个姑娘,莫名有种快意。
他自己也不大明白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其实若是想借什么事责罚她,指名叫有司去办就行了,只需要暗示暗示,那里自然晓得轻重。
大概是在宫里每天一成不变的日子过闷了,突然有个傻妞拿来开开胃,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有时候也觉得这“傻妞”也算不上很傻,那些傻话说得恰到好处,傻事也做得叫人刮目。
皇帝暗道:像个有趣的对手,也别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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