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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烈笑着向赵玉嫱挑了挑大拇指,令这大宋郡主又羞又喜。其实这并不是赵玉嫱有多聪明,只是她的记忆力与反应比较快而已因为像这样用布兜栓在两马之间,人坐卧其上,随军行进之法,本是金人用来携带伤员的手段。当ri靖康国灭,金军俘掠大批宗室贵女、命妇、贡女北返。这些大宋妇女一路饱受折磨。身心俱创。卧病不起甚至芳魂杳然者甚众。在牛马厢车吃紧的情况下,金兵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兜装着许多妇女,千里艰途。从南国至塞北……
当叶蝶儿与赵玉嫱将一条条细麻编成网兜时。仿佛心有所感。同时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份记忆的辛酸与感伤。
狄烈却是倚杖而立,遥望西北。昨夜在定胡城。那韩常倒是透露出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麟府帅折可求降金了。这对天诛军未来的西北战略,将产生重大影响。
狄烈对两宋史了解极少,对折可求此人,此前基本上没听过,直到上太行后,手下将士诸多西军遗泽,而折家军便是大宋西军中声威赫赫的一支,之后方时时与闻折家军之事。
折家从宋初折德扆割据府州开始,就是麟、府两州的土皇帝,归附赵宋后,代代为将,为大宋镇守边地,与西夏国同族对抗百余年(折家出自党项)。对这些将门世家而言,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换哪个朝廷不打紧,只要自家的地盘还在手里就行了。
狄烈更不会知道,在历史上,这个折可求曾与刘豫竞争伪皇帝,金国上下对选二者中哪一个为伪政权委决不下。后世多认为是刘豫重金贿赂当权的完颜昌,从而取得这位金国重臣的支持,最终使金国弃折可求而取刘豫。这样的论调显然失之偏颇,金国要在其国与南宋之间建立一个可cāo控的缓冲伪政权,这个政权必须在最大程度上担当起金国“马前卒”的使命。事关国家利益的大事,在派系众多、难以一支独大的金国朝廷,又岂是某一个权臣所能左右的?
其实最大的可能,应当是折家的地盘与影响力在西北;刘豫的地盘与影响力在东南。西北一马平川,最宜骑军作战,可发挥金军之长;而东南水网交错,只宜行船不宜马战,兼之气候湿暖,对金军战斗力影响极大。尤其是黄天荡之战后,金军高层更清醒认识到难以与宋军水上争雄。因此立刘豫为齐王,让他与南宋在东南折腾,而金军则集中主力攻略西南,便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狄烈对这些情况是不知道的,他不是那些莫明其妙对所处时代的历史细微处一清二楚的穿越者,他现在只想着天诛军该如何应对这支变节的军队。
“殿下,网兜编好了。”
叶蝶儿轻声呼唤,让狄烈回过神来,尝试着坐了坐这张树皮编就的网兜,居然有几分象沙滩网床的感觉。可惜的是,他是腿骨骨折,虽有树枝固定,却不能长时间屈坐这种内陷式的网兜,否则会影响骨骼愈合定形。若非如此,大可直接以这种方式返回太原了。
看到自己提议的方法有效,赵玉嫱开心不已,忆起一件从昨夜困扰至今之事,趁着狄烈高兴便问道:“殿下昨夜是如何看出那定胡城守将不妥的?以至数易客房。”
狄烈哦了一声,含混道:“入城听到更鼓时我就隐隐猜到,只是城门随即关闭,进易出难,加上一心追缉那韩常,所以便冒了一回险……虽然遭受重创,不过能把枪夺回来,却也值得……”
一说到失枪,赵玉嫱便心生愧疚,若非因为她之故,也不会生出如许多的波折。即使知道狄烈身上有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衣护体,但那奋不顾身的一跃,却深深烙在她的芳心上……
叶蝶儿颇为不解道:“更鼓声有什么破绽吗?”
更鼓声当然有破绽,而且是一个大破绽依惯例,城门关闭时间通常在申末酉初,边关城池闭城的时间更早。而昨夜狄烈与二女入定胡城时,前脚刚进城,后脚就关门,似乎很好运。但当时狄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六点四十分了,这个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申末酉初,古代时间纵有误差,也不至于误差这么大。
很显然,狄烈进城时听到的更鼓声,是折恩中故意命人敲响的。为了让狄烈三人入彀,折恩中竟延长了闭门时间,专等他们到来。而为了掩饰这“请君入瓮”之策,还故做聪明地令人敲响更鼓,让狄烈三人心中生起刚刚掐点赶到的庆幸之心。反正这个时代的人,时间观念只源于ri影与更鼓,误差半个小时根本察觉不出来。
只是折恩中做梦都没想到,狄烈手上有一个超时代的计时器,这自做聪明的更鼓声,反成了最大的破绽。
不过对于这其中机巧,狄烈还真不好对二女解释,正踌躇间,突然感觉地面一阵震动,两匹战马燥动不安。狄烈的目光与二女一碰,都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让二女将马匹拉走至胡杨林深处,然后三人迅速隐于树后,只露出双目,向震源西南方窥探。
西南山坳处,突兀转出十余骑披甲骑兵,皮盔皮甲,刀弓在腰,所乘骑之战马,也颇为轻捷。
狄烈与二女各用望远镜观察,初时以为是金兵,但以三人对金兵之熟捻,很快判断出这不是金兵,亦不像宋兵,那是什么军兵?本地土军或蕃兵?
在这十余骑之后,又出现一队步兵,约二十余人,多无甲,手中兵器也简陋,都是些长枪哨棒之类,有弓箭的不过数人。
这样一支装备差劲、行军散漫的军队,自不会放在狄烈眼里,就连见惯jing锐的叶、赵二女,也毫无所惧。三人心下刚松了口气,后面的情形却又令人心头提起。
在这队步兵之后,是一串用长长的绳索栓连在一起的俘虏,约十余人,皆衣衫褴褛,发如蒿蓬,男女老幼都有,显然并非战俘,而是掳掠的百姓。
这些被掳百姓一路长嚎,涕泪四下,频频回首南顾,嘴里叫唤着各自亲人的名字,换来的,却是押解军兵入肉见血的鞭笞。
眼前情景,恍若当ri金兵俘掠十数万宋俘北上。叶蝶儿先前还沉浸在昔ri的哀伤中,骤然见到眼前这般情形,如何忍耐得住,手中早已装好弹药的鹰嘴铳一抬
一旁的赵玉嫱眼疾手快,急忙按住叶蝶儿握枪手背,向狄烈的侧影一瞥,轻轻摇头。
叶蝶儿悚然而惊,的确,今时不同往ri,殿下重创未愈,连走动都困难,此时实不宜招惹外敌。
在俘虏呼天抢地的悲怆哀鸣声中,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押着一众俘掠向西而去,渐行渐远……
狄烈拄杖慢慢从树后转出,朝这支军队来时路望去,若有所思:“既有俘掠,前方必有城寨,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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