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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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婆儿的脾气本来就有些古怪，自打儿子和儿媳妇死后，她的精神就更加不正常起来。

她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刘线线，总觉着不是自家的骨血养不熟。自从儿子媳妇死后，就更觉着刘线线是个扫把星，所以经常打骂虐待她。

梁秋云确实也打过刘线线，据刘线线说，梁秋云那次把她的腿打到瘸，是因为上课时她走神，把梁老师叫成了姜老师。梁秋云气急了，才用教鞭狠敲了她骨瘦如柴的小腿。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刘线线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梁秋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刘线线为了少挨她的打，这段时间一直都故意瘸着腿走路。

所以，当她听说姜新棉要去告她时，才会心虚地想把刘线线抢走，却没想到会被姜新棉提前通知的公安给逮个正着。

现在公安正加大力度惩治聚众斗殴，梁家去了那么多人，等于往枪口上撞。

所以，真的是活该。

姜新棉正跟李红英说着话，钢球铁蛋和线线一起跑进来。

三个孩子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跑得一头汗，李红英放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管，却拿了手绢给刘线线擦汗。

李红英把刘线线照顾的很好，小丫头这段时间长了点肉，小胳膊小腿看起来圆乎了一些，皮肤也白起来，话也多了。

她自从进屋，就一直为明天的喜事问东问西的，小脸兴奋到通红。她是迫不及待想看见姜老师做新娘子的样子。

姜新棉拿出来几块糖给孩子们，打发他们出去玩，就跟李红英说想去堂屋看看，她很好奇，来这么多人，到底都在忙啥呢。

李红英戳着她的脸颊说：“大闺女头一次出门子，都是躲着的，你还想去看？”

姜新棉挽住嫂子的胳膊撒着娇说：“你们不就是为了我准备的吗？我害什么臊？走嘛嫂子，去看看。”

小姑子难缠，李红英只好带着她出来。

院子里依然灯火通明，靠墙根摆着的几条长板凳上坐满了人。

那些族中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都聚在院子里听老族长派着明天的差事。

老族长年岁高了，戴着老花镜，凑着灯光，举着花名册念着名字，安排着明天谁迎亲，谁送亲，甚至谁放鞭炮，谁抬嫁妆，谁负责帮着婆家人应付那些讨喜的人，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姜新棉听着有意思，李红英却说：“男人们的差事是最没意思的，你去屋里看看，那才叫热闹呢。”

于是，姜新棉又跟着李红英去了堂屋。

姜新棉一进屋就看见堂屋正中央摆着六只大挑筐，里面放着叶翠娥给她准备的日常小零碎，什么梳子，镜子，花瓶，茶缸，脸盆，暖壶，塑料花，肥皂盒等等，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都贴着剪得齐齐整整的红喜字，看起来十分喜庆。

外间屋和里间屋的两盘大炕是女人们的天下，这里跟院子里不同，没有什么族长主事，女人们话多，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着俏皮话，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姜新棉一进去，几个年轻活泼的嫂子就开她的玩笑。

“呦，新娘子不放心，自己来查看嫁妆了？”

姜新棉也不害羞，走到炕边看她们正在干的活。

有的人在用红色的绳子绑着陪嫁的被褥，有的人在剪喜字，有的人却在包饺子。

让姜新棉感到稀奇的是，那些饺子竟然只比花生米大一点，放在带盖子的和合篮里，看着十分可爱。

姜新棉问：“这是吃的还是玩的？”

一位年轻的嫂子连忙说：“大闺女这就不懂了吧？来嫂子告诉你。”

说着，她拉着姜新棉，指着里面的小饺子说：“这叫天一对地一对爹一对妈一对，新郎新娘一岁再一对，新媳妇算算，总共是多少个？”

姜新棉算了一下，“102个吗？”

“唉，对了！”

那些嫂子们笑着说：“所以，得包这么多，如果包的那么大个，这和合篮里怎么装的下？”

“哦，”姜新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那几个嫂子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笑起来，“还是人家读过书的，看看人新棉就是大方，一点都不扭捏。”

姜新棉笑着跟人说了两句话，又学着剪了一个喜字，就又跑去看叶翠娥跟两个婶子装什么缘法碗。

所谓的缘法碗，就是四个描着喜庆图案的红色小瓷碗，碗里装着炒菜做饭用的盐巴，磨面剩下的麸子，蒸馒头的酵子和做被子的棉花。

这几样东西分别装进四个小碗里，碗口用红纸封住，跟那些小饺子一样，都要随着新娘子带到婆家去。

其实这些都是讨彩头的东西，仪式更大于实际作用。

李红英做为过来人，告诉姜新棉说，这四样东西分别对应着一句吉祥话：盐–小两口有眼法，不吵架。麸子–相夫教子。棉花–有钱花。发面的酵子–自然就是发发发了。

据说这个酵子装的时候很有讲究，不能太满，不然发得太早涨出去不好看。也不能太少，如果到了婆家还发不起来，涨不裂外面封着的红纸，就意味着新媳妇不发家。

这话说的，如果婆家的日子都维系在新媳妇带去的这碗酵子上，那么那样的婆家谁还敢嫁？

此时，叶翠娥跟两位婶子正在那里忙乎着，一会儿这个婶子说红纸剪的不圆不好看，一会儿另一个婶子又说棉花不白，籽儿也不饱满得换，几个女人在那里精益求精地斟酌着，姜新棉只看着就觉得讲究好多，也好麻烦，不过，看着挺新鲜也挺好玩的。

这一晚，族中人帮忙到九点多才散。

别人都回家休息了，叶翠娥和姜金海却还屋里屋外地忙碌着。

他们一会儿检查着嫁妆上贴的喜字牢靠不牢靠，一会儿又打着野猫不要把挑担里的东西弄乱了。

看他们那个样子，估计这一晚都睡不着了。

院子里的灯依然亮着，墙角有个小虫子在铃铃地叫着，窗台下一株月季花，散发着甜润的香气。

想着明天就可以嫁给于明军了，姜新棉兴奋到睡不着。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姜金海和叶翠娥夫妻俩忙碌的身影，不由就又想起了那个生死未知，下落不明的小姑奶奶。

其实，越到临近，她的心里却越不踏实，总感觉这份幸福像是偷来的。

她一直在想，如果小姑奶奶不失踪，这一切的喜悦都该是她的，于明军也是她的。

如果，这个时候小姑奶奶突然回来了，跟她要回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她还会甘心还回去吗？

别的都可以给，唯独于明军，她不想。

可是，于明军又会怎么想呢？

想到心乱，干脆不去想。

姜新棉刚要去睡觉，一扭头，就看见院门被推开了。

橘黄色的灯光里，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