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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目色却未曾从书卷上移开,只淡淡吩咐道,“拿过来。”
长卿小步绕过圆桌上了前,将汤药放落在了书桌上。她来送药,差事办完了,正要后退出去了。
凌墨的目光轻扫在她那双手上,上头粉色该真是水泡破了的颜色。他抬手指了指方在一旁的药瓶,“这创伤药是与你的。”
长卿这才见得桌角处摆着的那个白玉镶金的药瓶子,半透明的颜色,能看到里头药油满着的,该是还未曾用过几回。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又看了看太子,这位主儿可是知道自己烫伤,特地喊着她来赏药的?
正是迟疑着,却听得外头沈嬷嬷道,“殿下,李嬷嬷来送午膳了。”
凌墨收了手中书卷,往外看了看,方宣了人进来。
眼下虽是近了午时,可也并非寻常主子们吃饭的时候。长卿在兰心院里伺候的时候,自知道些主子们的钟表。又想起方才来之前,李嬷嬷与她交代过的那些话,她便就猜出来些许李嬷嬷的来意:该是心虚怕她果真在太子面前说了些什么,便特地将饭食送早了些,是来盯着她的。
李嬷嬷却是满脸笑盈盈,带着婢子芮儿,正将那食盒子往圆桌上送。“殿下吩咐过这几日要戒口,不食油腻的。今儿准备的都是素的,唯是一道儿蛋奶汤,清淡着,却也能补身,不能怠慢了身子。”
李嬷嬷话说得顺溜,目色却不忘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长卿。却见得那丫头垂眸立着,殿下如今面色尚好。该是未提起昨日的事情来。她暗自心头舒了一口气。却听得书桌后太子发了话。
“这两日有劳了李嬷嬷,不过,今日往后,佑心院里的吃食便由得长卿来送。李嬷嬷还是多在小厨房中掌控大事。”
李嬷嬷听得心中一惊,太子这安排便是要偏袒着人的…
太子说罢,又转向长卿,“你便留着此处侍奉孤用膳再走。”
李嬷嬷这才更明了了几分,看来昨日德玉公主那么一闹,那些话太子都是听到心坎儿里,记下了…她这才领着芮儿与太子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出来了佑心院,芮儿却是几分按捺不住了,见得李嬷嬷走得快,忙跟紧了几步路,问道,“嬷嬷,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可是都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只是一时间隐忍不发,这功过都是记下去了?”
李嬷嬷却是强作镇定着,“记下便记下了,有什么好慌的。都是在东宫办差的,日后的路还长着呢,走着瞧。”
书房里,长卿侍奉得谨慎,只是头一回侍奉这位主子用膳,怎么做好似都不让他满意。最后还是沈嬷嬷进来,当着太子的面儿示范了一回,她方才学到了些许,布菜的筷子该要如何持着,又该如何看主子的眼色,知道主儿想吃哪样菜。
殿下用食却也极为讲究,每样吃一点儿,每样也吃不多。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长卿这才忙着收拾了菜蝶儿,打算送回小厨房了。却又被殿下叫住了,让她记得带走那白玉药瓶子。
长卿拿着那药瓶,又端着食盘菜蝶儿,出了佑心院去。
凌墨望着那背影,只觉着几分单薄。想来安远侯的案子确有几分蹊跷,有被人诟害之嫌…正思虑入神,却是沈嬷嬷入了屋子。
“殿下…”沈嬷嬷与他福了礼,“殿下真要让那长卿专送佑心院里的药食,怕是太后娘娘那边说不过去。”
凌墨却走回了书桌后,持起书来坐下,“有何说不过去。”
沈嬷嬷忙道,“殿下可还记得上回那叫若水的婢子,便就是太后娘娘觉着生得太媚了,怕她祸乱了佑心院。方才调着人走了,去冷宫侍奉锦妃娘娘的。”
凌墨淡淡回到,“孤佑心院里的事情,太后是如何知道的,嬷嬷你心中可有数么?”
沈嬷嬷一惊,这话是主儿在怪责她的。忙垂眸下去,不敢再说什么了。却听得太子接着道,“日后佑心院里的事情,不必事无巨细向太后禀报。若太后问起这些人事调遣,便说是孤的意思,知道了么?”
沈嬷嬷忙福了一福,“奴才记住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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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回来小厨房的时候,正是午后,众婢子们都借着空挡儿寻着地方去打盹儿了,屋子里剩的李嬷嬷和芮儿,见得她回来,二人阴阳怪气奚落了一番,李嬷嬷方又吩咐她去洗碗了。
她手还伤着,晌午的时候已经在冷水里过了几回,都已然肿得像包子了。好在没多久,佑心院里又传了话来,太子殿下读书,让小厨房里准备一盏参茶送去。
因得晌午的时候殿下有过吩咐,李嬷嬷便也只好依着太子的意思,备好了参茶,让长卿送过去。
长卿端着参茶回来,却见得殿下正看着奏折。她放下了茶盏正出去,却被他喊住了。殿下指了指圆桌上放着的一沓书卷,与他道,“不急着走,将那些书卷读了。”
长卿正是奇怪,怎的与他送参茶,还要读书?抬手翻起来圆桌上几本书卷,方才发现那都是些诗词书卷儿,有现如今民间正盛行的,也有唐宋古人的。原侯府还在的时候,阿娘也经常办些诗会,这些她都很是熟悉,方问着太子:“殿下让长卿读来做什么?”
殿下正换了一本奏折来看,“秦王府上办诗会,孤无甚闲暇,你帮孤先做些抄本,做做准备。”
长卿这方才明白,原是与她派了新活儿了。“长卿还是小厨房的婢子,不能与殿下办这个。”
凌墨这才放下手中奏折,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那人拧着一双手垂眸在他眼前,看不清楚神色,他只道,“安远侯夫人常也办些诗会,你自是会的?”
他话语上扬,是要问她的意思。对面的人却依旧垂着眸,却未答上来他的话。他这才发觉,好似是提及了什么不该提的。安远侯夫妇已然流放整整一年了…
他忙又道,“孤让你办的事情,你便照办好了。不必顾忌其他。”
长卿这才福了一福,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方才殿下那一番话的功夫,她眼圈儿已经湿了,便是不想让殿下发现,才没有出声的。落座下来,视线还有些模糊,便忙翻起最上面那本诗集来。
凌墨见得她落座,便也放心了些,兀自又读起来手中奏折。
长卿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下午,依着殿下吩咐帮他摘抄了好些诗句。等得傍晚之时,方起身与他道,“该是晚膳的时辰了,长卿去小厨房里帮殿下取晚膳来?”
殿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长卿便寻着佑心院外头去了。
等得人走了,凌墨方才走来圆桌旁,见得她方才抄下来的诗句,多是些咏梅颂雪的词句,正是应景。选的也多是古人之句,清雅的居多,华丽占少。一旁还有些小的批注,说起来这句咏梅太悲,不大合适在喜乐的场子用。又说起来那句却是什么场子都合适,却难免落俗。
凌墨持着那宣纸,不觉勾起来嘴角笑了笑。安远侯的书法在京中颇有些小名气,他女儿的字迹便也和他有三四分相似,却又多了些娟秀…
长卿端着饭食回来的时候,见得殿下正坐着圆桌前,正看着她方才抄下来的那些诗词。她忙告了礼,“长卿走前忘了收拾,殿下怎就先看起来了…”
凌墨放下手中宣纸去了一旁,只道,“只管端晚膳过来。”
长卿这才见得,那些诗集早被他放去一角上。她方将取来的杂粮饭与蔬果和肉酱端上了圆桌。“嬷嬷说,夜里不宜多食,是以膳食得清减些。”
凌墨却扫见得那双手,似是肿着的,便道,“不过三样吃食,便不必你来侍奉了。”
长卿得了清闲,正候着去一旁等他用膳完了,方才好将碗蝶儿送回去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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