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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下面的人办事就特别有效率。
当然,皇帝安排的人都是自己人,怕的就是翻不了案。有人以太傅姜明灿是季家姻亲的理由想把太傅踢出专案小组,被皇帝一句话顶了回来——“你们担心太傅假公济私?胡说!朕是太傅教出来的,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们是拐弯抹角在骂朕。”
还能怎么办呢,那些人还真不是想骂皇帝的,毕竟自古以来因为死谏青史留名的也就那么几个言官,他们又不是言官,死了也没那好名声。至于言官们……言官们忙着骂方家呢。太傅和季家有姻亲会徇私?呸!谁这么不要脸胡说八道!我们御史大夫都看不过去准备亲自下场开撕了!——顺便提一句,御史台御史大夫的夫人,姓季。
更何况言官虽然可以骂皇帝,但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怜惜绝后的季将军,不让季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这能作为骂皇帝的理由吗?显然不能!言官不怕死,但他们怕死而无名。
方家怕死,也怕无名。
自从皇帝亲自下旨,方府便被围了起来,要不是大理寺卿体贴,每天按人头往里面送水,估计方家人早都渴死了。即便这样他们也过得很狼狈。
新鲜菜蔬没有了,只能吃点萝卜白菜这种他们平时看也不看一眼的普通菜蔬。方老太太每天早上一碗的人参鸡汤也停了,因为不让送活鸡进来了,他们家又不是穷庄稼汉会养很多鸡的,他们家那三五只鸡崽子还得留着给生病的少爷进补呢。
方父被上峰勒令在家反省,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熬过去。
方母病了。她这次是真病了,连方宁彩来她窗前哭诉,她都没爬得起来。不过她的待遇没有方宁绪好,每天一小锅的鸡汤,没她的份儿。
方宁彩每天早晨会到二门外骂季殊尘,再被方老太太派人捂了嘴拖回来饿一顿,然后第二天继续。殊尘听说这事还有点疑惑,她想不通这位表姐是怎么做到饿着肚子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的。
皇帝出马,案情很快水落石出。
十数年前,季母和方母分别许配季家和方家。方母嫉妒同胞姐姐嫁妆比自己丰厚,又一出嫁便得了诰命,而自己丈夫当了官却先给方老太太请封,于是恶向胆边生,收到姐姐一家会去京郊庄子避暑的消息后,买通几个流民和季家的一个老嬷嬷,老嬷嬷先给季家下了药,然后流民趁夜色杀了季家全家。
季家只剩下她姐姐的女儿季殊尘,她便将季殊尘接到家中,顺手吞了季家她能搜到的家产和她姐姐的嫁妆。
查明真相后,方母被判了斩监候,方父管家不严,流放五年。而方老太太和方母的一对儿女被贬为庶民。方家被抄,属于季家和季母的财物,被送往大理寺卿府上,由他清点过后再上缴朝廷。
本来皇帝还想给方老太太和方氏两个小儿女留条活路,打算抄完之后还清了债便将剩下的意思意思给他们一点,谁想到查来查去,方家非但还不清季家和季母的财物,反而还欠了许多。这下皇帝不干了,毕竟绝户的财产有七成是他的,方家敢把他的钱败坏掉,还想有活路?
于是接完圣旨的方家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迎来了第二道圣旨——方家世代禁止科举。
知道皇帝下了这道旨的太傅差点吐血——方家已经是庶民,庶民了!你一个皇帝下这种旨意是打脸还是给他们长脸?六部的人是死绝了吗要你这个万岁爷亲自下这种旨???
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又是皇帝学生,能怎么办呢?太傅擦干净嘴角的血,还是要继续奋斗。
方宁绪很久没有缓过神来。他的亲娘,吞了他爱慕多年的表妹的家产?他陷在这个死循环里出不来,直到方老太太撒手人寰,他才迷迷糊糊地对周围有了一点概念。
父亲要被流放了,母亲要被绞死,祖母去了,妹妹……妹妹呢?方宁绪找了几天没有找到,也便放下了。他用荷包里的钱扯了几尺生麻,披在身上,准备给母亲收尸去了。
方母处斩那天,方宁绪在人群当中,默默地跟着看游街。他看到方母疯疯癫癫地,却仍是在骂表妹。
“我当女儿养了十年的外甥女儿啊,竟然害了我们全家,早知道我不会救你的!”
“养条猫狗还有感情,季殊尘!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就这样看着你嫡亲的姨母去死吗?”
……
到了菜市口,卒役按着方母轨道,她终于慌了起来:
“殊尘啊!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救救我,救我一命吧!”
方宁绪默默地抱着酒壶和碗筷,推开人群走了上了:他没有钱买好酒好菜,去当铺求着伙计当了一身衣服,又求着饭馆的掌柜,才买了一壶酸酒,几碟小菜——自从圣旨下来,京中人各个不待见他们。
“母亲,儿子不孝,儿子来送您上路。”方宁绪将酒壶和几个小碗在方母面前摆开,用筷子夹着菜准备喂方母。
方母看见他,眼睛一亮:“绪哥儿,你快去找季殊尘求求情,她喜欢你,她一定会听你的,你救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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