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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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李家夫妻的保护,但是李云云的情况并不好。

据李家夫妻所说，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不怎么说话,也不愿意出门。

因为苏明安之前闹过的动静还挺大的,加上这边乡下也有不少人曾经碎嘴过苏明安的经历,但苏明安却越过越好,因此,李家夫妻还拜托苏明安,请她帮忙劝一劝李云云。

苏明安点头答应了。

抬手敲了敲门,李家夫妻就喊道：“云云,我们进来看看你。”

屋里面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李家夫妻沧桑的脸上又愁苦了几分，然后叹了口气，对着苏明安说：“我带你们进去,你们动静小一点啊！”

苏明安想了想,回头对着其他跟着的女同学道：“你们就别跟的太紧了,我先进去看看,要是咱们人太多，肯定会吓到她。”

这一个多月的实地采访，很多同学都见识过这些被伤害过的女性各种的样子。

多数都是含腰低头,沉默寡言,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李云云不过就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而已。

没有人动，就静静地看苏明安和李家夫妻进去。

李云云所在床上的一角,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

这是在无声地表示着拒绝。

李家夫妻看了一眼，眼里闪现疼痛，但还是走上前去。

不用的是杨梅花离得近一点,而李长顺则离得远一点。

苏明安见状便大概能猜到李云云这肯定是因为李云云害怕。

苏明安抿了抿唇。

杨梅花走过去早床边坐下，轻轻喊了一声，“云云啊，有京市的同志来看你来了，里面还有一个咱们边上隔壁红星公社的姑娘呢，叫苏明安的，她也来看你来了，她们是好人，说要帮你，云云，你和我们说说话好吗？”

床脚的李云云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

杨梅花捏了一把鼻子，逼下眼里面的泪水，对着苏明安摇了摇头。

苏明安小声道：“我来试试吧。”

杨梅花张张嘴，随后又无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苏明安稍稍往李云云的那边靠了靠，而后缓缓开口道：“你叫李云云对吗？名字可真好听。我姓苏，叫苏明安，明天的明，平安的安。我是隔壁红星公社大西山生产队那边的社员，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大西山的人，我家在红寨山那边，后来我举报了我的爷爷奶奶以及大伯一家，在红寨山呆不下去了，才搬到大西山的，我给你讲一讲我的事情吧……”

有时候，人类的痛哭是可以共通的。

即便苏明安所述的肯定没办法和李云云曾经遭受的那些相比，但相比较其他那些人，苏明安很容易就打动了李云云，让她的防御的外壳有了松动。

苏明安还不停地说自己当初是怎么被欺负的，怎么被周围的人瞧不起的，又有多少人觉得她不干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感觉到了李云云的好奇，便伸手碰了碰她。

见李云云没有大力气反抗，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云云，你能抬起头看看我吗？”

躺在苏明安手掌的细瘦的手指动了动，李云云还是没有动静。

苏明安又说：“其实我当时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了，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事情都要落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我甚至想过要去死，一了百了，但是我不是独身一个人啊，我还有弟弟和妹妹要照顾，就像你还有爸爸和妈妈一样，对吗？”

空气在无声的静默，没多久，苏明安听到了小声的啜泣。

苏明安舔了舔唇角，眼眶泛酸。

又握了握李云云的手，苏明安说：“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不是为任何人活的，而是为自己活的，如果我因为别的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真的有必要吗？”

“我长这么大，是我爸爸和妈妈养的，我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来源与我的父母，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乎那些无所谓的事情有什么用呢！她们不会因此给我一口饭吃，也不会给我一碗水喝，更不会给我一毛钱花，你看，她们就是这么没有用。”

“你觉得呢？”

李云云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然后抽了回去。

苏明安也不着急，而是继续道：“云云，我们这次过来也不是要逼你作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现在过的好不好，你不用紧张。”

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其他人，苏明安想了想，又说：“云云，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的。”

起身，苏明安又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李长顺喝杨梅花说：“叔，婶儿，我看你们两个的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要多注意一下，多吃点饭，你们的身体要是跨了，不管是对云云，还是对你们都不好。”

杨梅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点点头说：“哎，我们知道了。”

苏明安也没再多打扰，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哎，真可怜。”有人叹息道。

苏明安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摇头说：“这种话以后别当着人家家人的面和受害者的面说了，他们本来就难受，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而是支撑他们重新站起来的动力。”

“我就是觉得难受，没别的意思。”

苏明安道：“我知道。”

出门后，立马就有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道：“怎么样，见到人了吗？她现在什么样，有说什么吗？”

苏明安看着周围那些爬墙头的好奇的视线，就说：“别围在这儿了，怪显眼的，先回去吧。”

李老师就说：“那行，先回去再说，外面也怪冷的。”

跟着过来的派出所的同志连忙就在前面带路。

等到回去后，苏明安她们就把李云云的情况说了。

然后，李老师说：“反正咱们今年的这个年是过不成了，干脆就在这儿再多等两天，看看李云云的情况，然后就回去上课。”

其他人没意见，李老师又说：“苏明安，李云云这边你就主要负责吧，女同志和女同学最近就跟你一起去，至于正咱们的男同志，就先不要一次次过去了，免得人家反感。”

其他人没意见。

见到天黑了，便紧跟着都歇下了。

林瑶瑶在黑夜里面睁着眼睛，睡不着。

她又翻了一个身之后，苏明安便碰了她一下，轻声道：“睡不着啊？”

林瑶瑶翻过来”嗯“了一声：“我吵醒你了吗？”

苏明安的双手枕在脑后，摇了摇说：“没有，我也睡不着。”

林瑶瑶叹气，“我就是觉得心里面难受，来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想一定要帮帮她们，可越是时间久了，我久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们就要受到这样种种不公平的对待！”林瑶瑶咬牙切齿。

“就凭她们是女的，咱们也是女的！”杨雪红的声音忽地在黑夜之中响起。

林瑶瑶气愤地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男人女人，凭什么女人久一定要是被欺负的角色，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怎么不都死绝呢！”

“这些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外面乱说，再说了，这次也有不少男生过来，也帮了不少忙的！”梁美娟也是没有睡觉的那一个。

林瑶瑶自然也不是真的傻白甜，闻言瘪瘪嘴，又憋屈地“哼”了一声。

苏明安就说：“算了，先别多想了，先睡觉吧，明天还要过去看看李云云呢，也免得咱们没精神。”

几个人应了一声，随后也没什么动静了。

到了第二天，苏明安就和其他人一起去看李云云了。

杨梅花一见到苏明安，就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着说：“那个苏……苏同志啊，谢谢你啊，谢谢你，你不知道，昨天你们走了以后，云云她……她主动跟我们要吃的了，我这……我这……我这也不知道该说啥，我就是……就是谢谢你，我……我……我……”

苏明安拍了拍杨梅花的手说：“婶儿，你别激动，这也没什么好感谢的，云云能想开就好，她现在怎么样，我们想再去看看她。”

“哎，……哎，好！”杨梅花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引着苏明安她们进屋。

李长顺见到苏明安她们，也哆嗦着嘴，虽然没说出来什么感谢的话，但苏明安还是看见了他红着的眼眶。

苏明安安抚地朝他笑笑，进去去看李云云。

李云云今天的情况比昨天要稍微好一点，虽然已经没怎么搭理过苏明安，但苏明安能够感受到她有认真在听她说话，也能感觉到她有些细微的回应。

屋子外面，林瑶瑶她们就和李长顺还有杨梅花她们具体问起了李云云回家后发生的事情，然后又咨询她们有没有听李云云提起过之前发生的事情。

等到苏明安她们离开的时候，外面四周邻里又有不少探头探脑的。

苏明安她们也没管这些，而是小声交流着两方面的信息。

可这才刚刚走了几步，就有人冲着她们喊道：“哎，听说你们是啥京市来的，帮他们家的啊，你们咋帮啊，不会给她们钱吧？”

苏明安她们瞬间都皱着眉，然后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一群年轻的男人，大约是看她们都是女孩子，这些人就嘴贱了。

林瑶瑶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道：“关你们什么事！”

“那怎么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现在出了李家的烂事，我们生产队在外面的名声可难听了，现在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的，就他们这种，有什么好帮的！”

“你说什么呢你！”林瑶瑶又喊了一声，看情况，大有想要和人动手的架势。

苏明安按住她，走到最前面，冷眼看着说话的几人，而后又看了看四周，说：“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什么怎么办？不是你说没什么好帮的吗？”苏明安表情冷静，声音也平静，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林瑶瑶他们都有点奇怪，又有点担心。

“就让李云云赶紧回那男人家里面呗，还能咋地，都嫁人生孩子了，当然就是人家的人了，回去了多好，也省得别人看我们的时候嫌弃，那家人也省得再娶一个，给孩子找个后妈。”

“就是。”

“是该回去，哪能因为这点事就这样的！”

“可不呢！”

……

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让周边的女孩子气的眼睛都红了。

苏明安却笑着说：“是啊，你这个方法还真是一举两得，不管是你们，还是那些买主都高高兴兴的。”

“可不呢！”就有人说着笑了，看着苏明安道：“听说你是红星公社的苏明安啊，我以前听过你的名字，外面都传你可厉害了，我看你也没有传的那么不好嘛！不过你当时干啥要离婚了，你离婚了，回头也找不到好人家了啊！”

苏明安冷笑，“那还真不用你担心了，我刚刚订了婚，对方和我一样是大学生，京市人，父母双职工，家庭条件好着呢。”

“你说啥？”那些人立马就震惊了，随后叫道：“该不会是你骗人，没告诉人家你结过婚，已经不干净了吧！”

“这些人……”林瑶瑶气的气都喘不匀了，“这些人简直就是野蛮人，我……我……我真恨不得打他们一顿！”

“他们都是男人，还都是没有文化的野蛮人，你上去都不够他们一个手指头的！”杨雪红按住气呼呼的林瑶瑶。

林瑶瑶恨很地跺脚，“那怎么办，你听听他们说的多难听，什么干不干净的，太难听了！”

“那怎么办，就是咱们都上去也打不过啊，先忍忍吧，今天也没有男生和我们一起出来，别惹事，不然回头倒霉的是我们自己。”

“气死我了！”林瑶瑶咬牙切齿道。

“啪！”

“啪！”

就在林瑶瑶的话刚说完，忽地两声清脆的声响就传过来了。

他们定睛一看，苏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嘴贱的那个男人的面前，然后打了他两巴掌。

这年头，自认为自己两条腿中间多了二两肉就了不起的男人比比皆是，这里的也不意外。

感受到两颊的疼痛，那人立马骂了一声，抽手就要打苏明安。

苏明安抬脚就把他踹了下去，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臭娘们，你敢打我，老子我……”

“嘴巴这么脏，早上吃屎了吧，我给你擦擦！”苏明安拽住那男人油腻腻的头发，将他的连按在了边上的泥地里面。

这边最近刚刚下过雨，除了一些长走的路被踩的稍稍平整了些，没有什么水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水和泥，男人瞬间被糊了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明安这才嫌恶地看了看右手，上面油腻腻的，劝时那男人头发上的油。

苏明安甩了甩，这才看向这边的其他看热闹的人。

冷笑一声，苏明安说：“你们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苏明安从来就不是个好惹的，最好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惹我，就不是动手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们尝尝蹲班房是什么滋味，想试一试的话，尽管来。”

今年不过是七九年，距离苏明安离开这边也才一年的时间。

一年，不足以让这边忘记她曾经干过的那些事情。

顿时，那些犯贱的人立马移开眼睛不敢和苏明安对视。

苏明安又说：“我长这么大靠的是我爸妈和我自己，我没吃你们家的饭，喝过你们家的水，更没有花过你们家的一分钱，别成天和我唧唧歪歪的，你们也配说我，我只要不杀人放火干违法犯罪的事情，就是主席也不能说我，就凭你们！”

“还有，”苏明安又特意点了出来，“李云云的事情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和你们没半毛钱关系，什么狗屁的让她回到原来的家，两全其美，你们倒是美了，怎么不想想李云云会怎么样呢，你们和她什么关系，还想要让她替你们着想，你们也配！”

“现在是新社会，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大清朝早就亡国了，把你们那些封建思想给我收起来，你们不是皇帝，家里面也没皇位要继承，别把自己想成天王老子，全世界除了天和地，谁都应该因为你们是男人就给你们让路，地球离了你们，照样转，说不定还会转的更快了！”

一席话，骂的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了。

林瑶瑶的气顺了，就道：“骂的好！打的也好！苏明安真厉害，我真的太喜欢她了！她好棒啊！”

其他人跟着点头，颇有些敬畏和崇拜地看着苏明安。

甚至有不少人不由升起了一个念头，原来我们女性硬气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看，平时那些看上去趾高气昂的男人也不敢惹啊！

这些种子在日后漫长的岁月中生根发芽，成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