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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热,顾越吹了一丝风,冷倒没觉着冷,神色清醒不少:“不行,阿苏,你不知险。”苏安无所谓地笑笑。这风月之地,紫烟袅袅,何处不染尘埃?从小到大,他对顾越这人便是有此执念,什么都不谦让。
他自然知道男女之合,阴阳之合才是纲常伦理,然他也知道,世间破了这伦理的大有人在。他记得,顾越曾大言不惭地在他面前言及嫁娶,他也心实,妄想不得许多,只辨得出顾越大抵是需要他的,而他也需要顾越,又如何不可。
仔细想来,顾越是什么人?是在他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的时候,拿热巾替他擦手的人,是在他无依无靠,惨遭鞭笞的时候,为他赶走虎豹豺狼的人,是带他感受春秋冷暖的人,是教他处理八方世故的人,是他的恩人。
一番话,云淡风轻:“今天有行商问琵琶,我给他们介绍了白赵二家,还有安仁坊侯爷家的公子,专找许阔和孟月要曲子……能把牡丹坊开起来,我很开心,也真得感谢你。好了,下半年节日多,宫里最是忙,就算我想去,也未必能如愿。”
顾越松了口气:“嗯,等我回来。”苏安道:“另外还有件宝贝,受人之托,得让你看一眼。”顾越观察半天,苏安的面容在暗中轮廓模糊,不阴不晴,便是这副叫人吃不透模样,让他忍耐许久的欲望又蓬勃而生。
二人手执烛火,走到二楼,照亮了裴延和品茗共作的《群仙觅牡丹》。顾越走在两幅画纸中间,先是琢磨左面的八十一仙子,后又思量右面的牡丹花丛。苏安隔着一尺之距,把脸埋得很低,睫毛在摇晃的烛影中笼着光晕。
顾越道:“是谁让我看画?”苏安道:“张侍郎爱女,品茗。”顾越道:“你可知其中的含义?”苏安道:“你还要我说出来?”顾越道:“哈。”苏安:“……”
“阿苏,先魏阁阳侯在《运命论》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为人,不能过于张扬,否则容易遭到嫉妒和迫害。品茗姑娘的画中,独秀的这朵牡丹花瓣不齐,无非是这个意思,没有其它。”
苏安道:“你是说,朝中有人会弹劾你?”顾越道:“必然。”苏安仍有些吃味:“你行贿高官,以权敛财,谎言欺上,被弹劾是活该。”顾越道:“你怎么看得这么开?”苏安道:“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顾越道:“唉,白眼狼。”
语罢,掐灭灯芯,一室昏暗,明月入画境。顾越拉苏安坐在直棂窗前,绕过身,扯下二人发髻上的系带,披散青丝如瀑。苏安暗暗惊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顾忌,只问道:“你何时知我心事?”顾越道:“一始见你躲茶娘,我就知道,我当年也躲过她。”
一阵抽丝剥茧之后,窗外飘落素衫白衣,清瘦的云朵挂在窗边,完美无瑕,莹白如玉,腕处仍然系着五色丝。顾越俯身,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撩起他的一抹乌发,缠绕勾卷:“茶娘是宁死不愿嫁,才离的家,你呢,你嫁不嫁?”
“十八!”苏安目光灼灼,直往前扑去,噙住顾越的唇,一寸一毫地撕扯着,追逐着,落落大方地,品尝着男子那纯阳的,如同漠北草原上刮过的风的味道。
香烟弥漫,一直至喘息艰难,汗水顺着玉雕的线条,滑落至枝叶的根,苏安的眸子瞪大,猛地推开顾越两三步远。顾越突然一醒,没站稳,翻了画架。
画架倒地,轰鸣中,余风扑向彼此的面庞。苏安又一笑,用手臂擦过嘴角的津液:“亏得你能弄来那多香艳的册子,其实你也不会,你什么都不会。”顾越道:“这叫下学上达,讲究循序渐进,你个小崽子!”
既然说到此处,顾越又有些尴尬,想起方才好像有一个伙计不认得他,实在过分,便要苏安趁开张的头夜,叫大家来热闹热闹。苏安赤着身子,正不依不饶,突然,听见门外一轰隆脚步声。
“二位爷,槐叶冷淘——翡翠面,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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