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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醉酒的事儿,王大夫出面揽了过去,是因为杨大夫才是今天手术的术者。要是杨大夫不能上台,难道把到手的钱退回去不成?
其实昨夜的浇愁酒,实际是杨大夫夫妻俩的事儿。
杨大夫昨天晚饭后就在家捧着书用功。等到要睡觉的时候,他媳妇开始冷嘲热讽:“这可多少年没见你这么上进了。莫非你想去大学做讲师啊。”
“你懂什么!”杨大夫听她说话就心烦,不耐烦地噎回去。
可他这不想搭理人的模样以及看不起人的说话语气,顿时激恼了女人。女人“嗷”地叫了一嗓子,就想开骂。
杨大夫立即抓起手边的垫子,赶在她撒泼前塞到她嘴里,恶狠狠地对她说:“快十点半了,邻居们早都睡觉了。你今晚敢喊一声,我明天就把你爹、你嫂子们的娘家爹都请来。还有你那些姑父、姨夫、姐夫的什么亲戚都请来。你看我敢不敢?”
女人立即就萎了。杨大夫见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了,可也不想在家里待了,拿了两瓶白酒就跑去单身宿舍王大夫那里了。
*
“大王,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的运气呢?卫华怎么就肯和你离婚了呢?”
这话是往王大夫心上捅刀子了。他是被赶出门的好不好?
“你是不想离婚,你若真想离婚,早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王大夫想用启罐头的水果刀捅杨大夫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不会说话就别出门,怎么半夜上门找打架来啦。
“我怎么不想离婚了。过节期间我儿子女儿劝动那泼妇同意离婚了。过完节上班我和她一起去院办开介绍信,m的,白在家都说得好好的了。临到较真了,他m的院办管劳资的那死□□娘们多嘴,就劝她一定要好好想想再开介绍信。”杨大夫露出要掐死人的狰狞模样表情来。“你说管她什么闲事呢。可就那么一句话,就让她借坡下驴了,不想去办离婚手续了。”
“你若真想离婚,你还可以去法院起诉啊。这个不用单位介绍信、也不用谁同意,你自己坚持就可以了。我和你说现在你儿子女儿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告诉你万一过段时间你儿子女儿变卦了,你就得和那泼妇凑和上一辈子吧。”
杨大夫被王大夫这话“安慰”得抱着白酒瓶子咕嘟。半瓶白酒快速下去,杨大夫少了平时对王大夫的谨慎和保留。他深以为王大夫说的很对,那娘们要不想悄悄离婚,自己真就去法院起诉她了。
“来,你吃点儿东西,这么喝酒可不成。醉不醉的不说,会伤身体的。”王大夫早想明白了,科里唯一还对他未改态度的就剩老杨了。
杨卫国拍着额头自怨自艾:“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呢?我真羡慕你能干干脆脆离成婚了。我跟你说你也是早就该离了。就我那堂婶,那看谁都是抬不起眼皮的样子,也就你能忍她十几年。当初我去她家一次,回来三天吃饭都不香。”
“我那是没办法啊。你堂婶那人稍微使个绊子我就爬不起来了。就像这回我们离婚,介绍信不是我去开的,离婚的办事员连我姓名都没问。”王大夫也喝了小半瓶酒了。离婚之事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费院长让自己去做创伤外科副主任的时候没应承。如今看来这辈子想做主任就得自己往上拼了,不然就是个听呵的主治医师到头了。
“老杨啊。费院长对你可够好的了。”
“事儿也没少派给我。m的,找他看病的都推到我头上,从进修回来我不知道在各科室,为他搭了多少人情了。”
“那些都是次要的。你看着前面的地基没?那还要起一个六层还是七层的单身宿舍,你现在离婚手续办好了,没准能要来一个我这样的房间,再晚,黄瓜菜就凉了。”王大夫开始给杨大夫摆明赶紧办好手续的眼前利益。
杨大夫打了一个酒嗝说:“我和你还不同,我家那个两室房子是分在我名下的。离婚了房子归我,但我得给她在筒子楼找个单间。”
“筒子楼哪有单身宿舍楼干净。筒子楼的过道那就是家家户户的厨房。那走廊地面八百年都没扫过,更别提拖了,味道都和这楼的不一样。我和你说,每层都有我这种房间,住这个比筒子楼好。”
“你以后就住这里,不结婚不娶媳妇啦?”
“结啊。怎么可能不结婚了。这回我得找一个逢迎我的。嗯,就是柔情似水的性格。我巴结你们老杨家姑娘十几二十年,那种日子我过够了。”王大夫也有酒了。
俩人是一人一瓶白酒抱着喝,小桌上摆着的下酒菜,有杨大夫带来的花生米、王大夫预备午餐肉罐头还有哈红肠。虽简陋但架不住俩人喝了半斤酒之后,多多少少打开心扉开始说起心里话了。
俩人各说各的不容易,喝到夜里1点多了,还是王大夫提醒明天有择期手术,杨大夫才摇摇晃晃地回家了。
*
陈文强冷眼看着在会议室里哭闹的这一对老两口子。六十多岁往七十岁上数的人了,不知怎么就让人升不起半点尊敬之意来。他甚至很想对这俩为老不尊的人大喝一句:一把子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俩人在医院吵闹的目的是为了钱。因为他们儿子在医院跳楼了。可是俩人看到冷眼的陈文强,仇恨的目光就像淬了毒。
——仨儿子都被关派出所了,就是这个陈院长打的电话。
老太太率先朝陈文强嘶哑地喊道:“你赔我老儿子的命来。”
“向我要命赔?邵铁柱术后一直好好的,为什么昨天他那几个哥哥过来、今早你们做父母的过来了,他就跳楼了呢?我还想问问你们呢——他住院这十几天,你们家人为什么从来都没过来探望他?”
“他住院不是有你们大夫治病、有他媳妇照料吗?”
陈文强止不住自己厌烦和冷笑:“这也是亲爹亲妈说的话?是人话吗?要不要点儿脸了?你儿子那是胃癌,胃癌!”他气得变声强调:“自己儿子九死一生躺在手术台上,谁家爹妈、兄弟姐妹、亲戚什么的,不是几十人等在手术室外面?怎么你们老邵家一个人影不见?”
夫妻俩被陈文强问的哑口无言,转过头又朝向章处长,只拽着章处长的衣袖要儿子。
章处长为难地向陈文强求救:“陈院长,你看这?”
“这什么?我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要做得来医务处的处长你就做,做不来你趁早让贤。”
章处长的脸被陈文强数落成猪肝色。
那晓得陈文强还没有停嘴的意思:“你这人也是的,有理的事儿还能让人揪着你的衣襟,跟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欠了人家谷子还稗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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