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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强又与舒院长一起回到急诊室。急诊室的走廊里挤满了人,其中不乏穿着白大衣的医护人员。见到他俩又回来了,那些本院看热闹的医护人员、还有负责搞卫生的清洁工、保安等,看到俩人立即作鸟兽散。

剩下急诊室留观的患者和他们的陪护仍站在走廊里,朝掩着门的办公室和急诊处置室等窥探。

陈文强横了四处赶紧溜走的那些人几眼,压低声音对舒院长说:“看把他们闲的。”

舒院长笑笑说:“他们啊,是扔下正事也要看热闹的。”

哪科在早会前,会有闲着的人?这就是不务正业的。

他俩走进急诊间,刚才散开的那些人,在他们身后慢慢又出现了。舒院长都懒得回头看这些不知道好歹的人,他也立即制止了陈文强想要去抓几个典型的动作。

“在哪儿都少不了这样的“闲人”,咱们先去看看急诊室里的重患。这越晚送过来的,中毒程度会越重。那些人一会儿交给章主任去管了。”

陈文强被舒文臣劝阻,不甘心地嘀咕着“就是劳动纪律抓得不紧。”他哼了一声跟在舒院长的身后进去急诊处置室。

有闲人还没误了正事儿,当然那是因为没少了像在这个急诊间里正认真工作的人。

*

急诊室里又送来了两个中毒的患者。

一个瘫软在诊疗床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意识倒同样是清醒的。洗胃后的液体,装在红色的塑料桶里,俩护士正在往桶壁上贴写了患者名字、编号的纸条。李敏和刘大夫、窦大夫三个人围着她在忙。

另一个看起来倒是还不错,李主任带着几个护士在做处置。大概是刚刚拔了洗胃管,患者的情绪很激动,喋喋不休、骂骂咧咧却没有实际内容。

得了,这是个被毒素影响到神经系统,出现精神症状谵妄了。

“你喝了多少鸡蛋汤?”陈文强上前帮着护士按住她。李主任和几个护士一起动手将她固定在诊疗床上。

那女人挣扎几下没挣开,哭着对陈文强说:“你放开我,我下回再不多拿鸡蛋了。我就喝了两口鸡蛋汤,我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啊。”

哈,这个女患者的意识真是谵妄?不管说的内容真假,这还能正确回答问话。这是谵妄吗?但这是什么毒?

陈文强疑惑。

“呃。”女人呕了起来。

李主任等人赶紧又把她松开,生怕她呕出来什么呛到气管里。可是这人只是干呕,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松了固定后,女人又变脸了。她笑嘻嘻地说:“都不准拦着我,我说真的,我今天马上就跟车走。”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没个准的。

李主任一摆手,几个人立即又将她固定了,松脱的氧气管再度给她插进鼻孔里。一个护士检查了她的手背后,拍拍胸脯庆幸:“幸好这滴流没鼓。”

*

陈文强看靠着墙边站了一会儿,看看正在进行急救的这俩患者,没什么值得他伸手去做的。他就走到急诊室的门口,看舒院长在问送这俩患者来的、模样看起来是公交站车的司机。

“她俩送过来前都有呕吐没有?”

“她吐了。”一个男人伸手指的是刚才哭笑吵闹的女人。“她这人喜欢占小便宜,今天不知怎么多摸到一个鸡蛋,蛋花汤她就没吃多少。吃的那两鸡蛋,听说有人食物中毒,她就都吐出来了。”

另一个补充道:“她是直肠子,吃了就拉。那鸡蛋汤进了她肚子,估计马上就变屎尿了。你忘记每次出车前,她都要去厕所磨唧半天不肯立即走?非得从头车磨叽到末车。”

至于瘫在那儿的女人,司机指证道:“她是最后出车的那组,也是喝了最多鸡蛋汤的。从热乎喝到凉、喝到我发车。她没吐。”

送她来的这男人继续补充:“她路上就跟我说头晕,恶心,吐不出来也坐不住了。我看她那样不对,赶紧放了空站,掉头就把她送过来的。真她m的操淡,老子倒了大霉和这俩娘们一组,今天这一出儿闹得,唉,这月奖金肯定全没了。

m的,让老子知道谁整的这事儿,我掐死他!”

“也亏得咱们开车的这些男人急着热车,就光吃馒头垫了垫,没等着喝那热乎的鸡蛋汤了。”

“是啊是啊。这次中毒的全是她们那些女的,都是售票员。”

俩人说着话把得脱的侥幸、把对售票员的不满都宣泄出来。舒院长笑笑,再有什么不满,他们也选择先把人送来抢救了。

这俩在口头上幸灾乐祸,全然不顾那俩躺在处置床上意识还清醒的女患者。唉,救人的事儿都做了,这么说话又是何必呢。

陈文强见问不出来什么了,就想去给检验科打电话。舒院长拦住他说:“老孙那人做事儿你还不放心啊,有了结果他肯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的。走,咱倆进去瞧瞧去。”

*

这时候窦大夫与刘大夫已经给那女人做好了气管插管,李敏同时给她做好了股静脉穿刺留置。

两路液体快速输入她的体内。

那患者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摆弄。偶尔抽搐一下,转动一下震颤的眼球,呶呶嘴回答李敏的提问,向李敏证明她意识是清醒的。

“送透析室。”舒院长发话了。

平车碌碌地急驰。

这是李敏今早第三次去透析室了。她双手使劲努力将平车推得稳当一点儿,刘大夫捏着气囊抱怨:“m的,让老子知道谁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儿整事儿的,我他m的掐死他!”

窦大夫张着嘴打了一个大哈欠。

“大刘,你看我这个急诊班值的。我就不想换班的,老丁偏要跟我换。我这是一夜没合眼,要下班了还来了这么一出。八个人的门诊病历,我连名字都没写呢。”

刘大夫对他深表同情。

“那你赶紧写了吧。不然你也下不了班的。”

“你和李大夫也不少事儿的。你俩做了这些切开插管穿刺处置,一样样的手术记录,你俩还是都先写好吧。”

“自然。不然咱倆不是白忙了。是不是李大夫?”刘大夫问李敏。

李敏点点头,对窦大夫道谢:“谢谢你提醒我俩,这急诊抢救不写明白了,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不仅是白忙呢。”

季护士长已经到岗了。患者已经做好了股静脉穿刺留置,她把患者接进去就吩咐护士上机。

窦大夫带着人得以顺利退出透析室。

另一个较轻的中毒者,已经由白班接手了。

李敏跟在窦大夫和刘大夫的身后,推着平车回急诊室。回去需要立即补写好今早的这些处置。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中毒者送过来。

走得脚掌累。

她有点儿后悔穿高跟靴子了。她只想到夜间的手术,一般不用她再去手术室了,可就没想到会出现要在急诊和透析之间来回奔走的突发事件。

*

没等各科开早会呢,集体中毒之事儿就传遍了省院。严阵以待的急诊室和透析室已经做好准备,准备迎接陆续到来的中毒者。可等到上午十点了,公交站场传来消息,早晨喝了鸡蛋汤的就那八个售票员。

其他人没喝。

原因非常简单:这八个售票员跑的都是短程,她们有机会上洗手间。其他人害怕回程堵车,自然是不敢喝水、喝汤了。

能捞到跑短程的售票员,都是有点儿什么关系、或者是走了什么说话算的人路子的。没关系的售票员,自然要上那些单程就要一小时甚至更久的公交线路上买票了。

这样的消息也霎时由着那些不停打听消息的人传遍了全院。

真应了福祸相依的那句话了。

这样的谣言满天飞,气得院办章主任火冒三丈,他立即召集各科主任和护士长去大会议室开会。他反复强调:“这次的事件上级有关部门很重视,院办走廊现在都多了一些陌生面孔在游荡。要是有谁好不好的给省院抹黑了,让我逮着是哪科造谣、传谣,那就扣全科的当月奖金。”

章主任有没有这么大的权利扣全科的奖金,大家先搁置不议。但是各科主任和护士长都明白,一定要管住本科医护人员的嘴。

不然章主任发狠了,真的会从奖金中的那条精神文明评定下手的。

谁都要养家糊口的,谁要跟钱过不去呢?前半天还各种版本满天飞的谣言,在章主任结束会议后立即就销声匿迹了。

*

患者都送去icu了,但是穿着警服的干警,开始出入省院。他们提取了洗胃的液体,同时也把他们审讯的结果带给省院。

毒药是什么?du鼠强。

公交站场的厨子交来余下的毒药,白色的塑料袋明晃晃地印刷着浅蓝色的:闻到死。就是俗称的du鼠强。

这个无味、无臭、有剧毒的粉状物,成本不到1000元的1公斤原药,制成老鼠药之后,可以卖到十多万元。目前得知的动物实验资料仅仅是动物食入后,毒物未入胃便发作,每千克体重使用0.2毫克,几分钟即可死亡,其毒性甚至比氰化wu还要大100倍。

面对警察的盘问,这退休后好容易找到一份打更兼做早饭的厨子,委屈得要死。因为这□□是他掏自己的荷包买来的。

“厨房里总有老鼠,我也是没办法。就花了十块钱买了三包耗子药。还剩了一包。”

那du鼠强是怎么跑到汤锅里的?

那就不知道了。都挑的犄角旮旯撒耗子药啊,谁能把这个号称“闻到死”“闻就倒”的毒药搁碗橱、搁鸡蛋筐里吗?

馒头是外面买的。碗橱里只有空饭盒,没有吃的老鼠不会去。老鼠不吃整个的鸡蛋、也不啃大葱得的。

那毒药是怎么跑汤锅的?自己长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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