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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按着要求,等到了九点半,才把患者推进手术室。换了洗手服之后,她发现这个4号手术间里多了一台碎皮机。
“范主任昨天下班以后送过来的。”护士长给陈文强解释。“这东西我们也没用过,今早都在研究这个了,所以让你们晚点儿送人过来。”
“唔。那咱们就开始了。”陈文强点点头发话了。于是李敏带着马大夫和实习生去刷手,郑大夫躲着陈文强的视线,守在患者的身边。
等李敏回来,按照与陈院长之前商定的部位,让马大夫消毒、准备取皮,郑大夫看陈文强去刷手,悄悄问李敏:“取多少皮?”
“0.5%。”见郑大夫不解,李敏只好补充道:“半个巴掌。今天只削痂5%。你没先做功课?”
“我昨晚忙了大半宿,”郑大夫搓了一下脸。“也不知道回事儿,我这两晚都是这事儿那事儿的,远不如你前几晚的夜班。”
有的人夜班就是招事儿,本来好好的住院患者,到他的班上就出现什么头疼、胃难受,甚至要拆线的患者出现伤口发痒,乃至尿急尿痛、便秘什么的。这都是小事儿,遇到经验丰富的护士就随手解决了。但是要是夜班护士不顶事,那就瞧着吧,躺下一会儿就得起来,折腾几趟,这一晚上也就差不多了。
李敏看着马大夫消毒,见郑大夫满脸疲惫,就顺口安慰他:“我这周要开始值夜班了。我跟你说我每次值第一个夜班都会死一个。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破这个怪圈。”
刘主任在麻醉记录上写好她的给药记录,抬头对李敏说:“师妹,或许这次就打破了。你现在可是新娘子的。”
护士长因为去皮机的事儿,一直钉在这个手术间没走。她闻言就说:“对啊,绝对能冲开了。不过我听我妹妹说,内科年前年后今年死的患者,可比往年多不少的。”
“今年天冷、下大雪的时候多。流行性感冒一场接一场的。上年纪的可不就抵抗不住了。”
“有这个因素的影响。我跟你们说铁西那边有一片宿舍区,前天停气了,一下子冻倒了好几十。这几天内科不知道收了多少心梗的,都是那片的。”
郑大夫接道:“我昨晚就被叫去心内科帮忙,一晚上收了13个心梗的住院。”然后他朝护士长他们晃晃张开手指的手掌。
“啥意思?你是说死了五个?”
“活了五个。”
手术间的气氛立即急转直下,陈文强刷手回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护士长把心内死亡人数增加的事儿说了,陈文强叹气道:“不仅是心内科,呼吸内科也连着去世不少肺炎的,都是上岁数的。虽说每年这个季节死人多,但是他们那片的暖气再不修好,咱们的儿科先就要呛不住了。今天开始一个病床住两孩子了。”
“那怎么行?”
“不行也办法。家长宁可冒着在医院被传染的风险,也不想孩子在家被冻病了再住院。反正不过是早一天、晚半天住院的事儿。”
“铁西那边的暖气到底是为什么坏的?怎么还没修好呢?”
“去年改的集中供暖,听说是大的管道接驳处,被冻坏了好几个地方吧。把切皮刀给我。”陈文强穿好手术袍,带好手套,要了切皮刀开始调试。
“护士长,等渗盐水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刘主任,开始了?”
“嗯,可以。”
陈文强手持辊轴式切皮刀,小心翼翼地在患者大腿外侧,取下薄如蝉翼的、半个巴掌大小的表皮。
“油纱。”李敏开口要东西。
“李大夫,给你。”器械护士把双折的、巴掌大小的油纱布,放在大纱布上递给李敏。
“先加压包扎。”李敏将纱布放在切皮后的伤处,手底下用力。
护士长拿着宽幅的纱布过来,说:“你松手,交给我了。”
李敏退后一步,发现陈文强那边已经把才取下的皮肤处理完了,正要往等渗盐水里泡呢。
“把患者侧身了。”陈文强下令。
郑大夫赶紧和马大夫等充当了主力,然后实习生在陈文强的指点下消毒。
“啧啧,这怎么烧成这样了?!亏得冬天穿了大棉袄的。”
“他是一线的。没穿大棉袄。要穿了也就不会是这样了。不过我听陪护的说他跑得快,他们那个班组,就跑出来他们两个。”
黑黢黢的痂皮又厚又硬,大圆刀只能从周边开始,先打开一个缝隙。
“这后背的都切掉?”
“不。只先削右肩膀的,要保证以后肩关节的功能。”
“这人运气还不错啊,后脖根子这块烧的还不重。”
“深2°和浅2°混合,就是后期不感染,也得做疤痕松弛,不然他脑袋转动要受限。”
“骨科的那个咬骨钳子备了没有?”
“备了。你们手术单上备注的东西,我样样点数齐全了,才打包送去消毒的。”护士长回答。
器械护士拿着咬骨钳子问:“陈院长。现在要用?”
“嗯。给我。”
焦痂在陈文强的手底下被剪断。剪了一会儿,马大夫问:“陈院长,沿着这划线都剪断?”
“嗯。”
“让我试试?”
“行啊。”陈文强把东西给马大夫。
马大夫本来就是骨科的,恰又是三十多岁正当年的时候,他使用咬骨钳子就比陈文强有劲多了。咔咔地沿着术前的龙胆紫标记,将焦痂剪断。
“这上面,这部分分开剪,剪多几段。”陈文强指示,马大夫手里的咬骨钳子用劲儿,李敏和实习生用小弯尽量提起焦痂的边缘,好便于马大夫操作。
……
焦痂剪掉,下面的组织在深浅2°的交界处,已经有液化的先兆。陈文强要过那块异体皮,在剪掉的焦痂上比量一下,然后开始交替使用大圆刀、组织剪,去清理焦痂的皮下坏死组织,直到健康平面。
“啧啧,陈院长,你这下手可够狠的啊。”
“不狠不成。不清理干净了,今天的植皮就等着失败吧。把那块皮给我。用最粗的针抽刚才的那个等渗盐水。”
很快地,混有患者自体皮肤微粒的悬浊液,就被平铺到那张异种皮上了。陈文强像是捧着稀世宝贝一般,轻轻地仔细地、将其一点点地覆盖在裸露的、健康的组织上。
然后他又仔细地检查了又检查说:“好了,油纱。”
“护士长,这油纱下回你对加点凡士林。”
“这还不够啊。我给你另换一盒子。”护士长又捧来一个白色的搪瓷盘子,器械护士挑了一张给陈文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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