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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城。

战争从龙百川发出那声龙啸打响,其他诸多准备从十几天开始便在暗中进行,比如东临城的跨界传送阵,附近海岸城市的防御工程,以及东临城市民的疏散工作。

滨海城岛民五百万之多,东临城更是千万有余。

八月十八突如其来的灾难,不少东临城市民连夜奔逃,减轻了不少工作。然而还是有很多凡人眷恋故土,没有离开。

明非一接到疏散的任务,立刻翻出了东临城的所有市民户帖,比照着涌入其他城市的新入户帖,大略核算了滞留的人数,两千五百万。

再看看西瓜派给他的修士人数,一千。

明非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又听到西瓜规定的时限,两个时辰。

明非恨不得劈开西瓜的脑瓜瓢,瞧瞧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两个时辰内,一千修士护送两千万多万凡人离开东临城,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护送的人手不够,东临城不小,两千多万人分散居住在各个地方,要怎样才能准确地知道每个人的地点并立即通知疏散的消息呢?

用大广播的话,海族那边也会立即知晓,说不定会暗中阻止。

明非冥思苦想了许久,都想不到一个完美的方法。直到他去嗔怒峰请李铁柱出山参战,见到了一旁随风摇摆的多肉。

多肉是一株狗尾巴草,在李禅主千年如一日的灵液灌溉下,硬生生突破了凡草的界限,生出了灵智,修为臻至元婴巅峰,成为了坤舆界绝无仅有的草中一霸。

修为高不算什么,重点在生出灵智上。但凡器物化形、蛮兽启智、凡草生灵,这种新生出的灵魂,都具有某种天赋神通。

执法堂没有多肉的详细资料,明非禀着试试的心理,上前问了一句。

多肉全神贯注地涂草绿色的指甲油,头都没抬一下,“我的天赋神通?别指望我打仗了,不怎么厉害,也就方圆百里的狗尾巴草都归我管。”

多肉动了动小指,院子角落里的狗尾巴草抖了抖,两片硕大的叶子向下撑住地面,蹭地一下把自己拔了出来,一蹦一蹦跳过来,绕着明非转了好几个圈。

远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明非一眼望去,狗尾巴草组成的大浪正朝着这儿蹦来。

好家伙,这还不叫厉害。东临城狗尾巴草不少,有了多肉,即时通知各家各户不成问题。

明非温和地问能不能帮个小忙。多肉手下一顿,猛地抬起头,反问回来,“我有什么好处?”明非看着多肉饥渴的眼神,心中暗暗做好被狮子大开口的打算。

“前辈,您想要什么?”执法堂预算不够的话,他自掏腰包给补上。

多肉轻轻吹干指甲油,“听说你和红袖招的曲无眉挺熟?”

明非心中一震,忙道:“前辈这使不得,人家怎么说也是媚门的少门主,怎么能......”

“让红袖招给我做个全身护理。”

明非无语凝噎,连忙压下自己的失态,应下了这事儿。

九月初七,龙啸响彻云霄之时,东临城各条街道砖石缝里,各家房子的门前屋后,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无数株狗尾巴草双叶撑地,自个拔了出来。东临城的人们吓了一跳,听完狗尾巴草们的话,又吓了一大跳。

人们纷纷收拾行李,朝着原定的路线奔去。

狗尾巴草们传话、带路、背行李,一条龙服务,蹦在地上的狗尾巴草几乎比走在地上的人还多,效率比修士不知高了多少。

明非手下的一千个修士只轮得到最后开传送阵的份儿,两方合作起来,仅仅一个时辰就把东临城的人们运了出去,比西瓜规定的时辰还快了一个时辰。

多肉使用神通过度,变回了一株狗尾巴草,恹恹地窝在花盆里。明非抱着花盆,带着它巡视它的功劳。

远方的海岸,龙族和蛟族打得不可开交,阵阵轰隆,嗡鸣声不绝于耳。东临城传送阵处,人人好奇地打量着狗尾巴草,比起大仗,对狗尾巴草更感兴趣。对战争的恐惧和背井离乡的哀愁,竟然没有多少。

这时,青鲨打眼前路过,疾速往海岸奔去。

明非赶忙叫停他,“那儿打仗呢,你才练气期,跑去送人头?”

青鲨挠了挠头,解释道:“副堂主,我不去战场,我去滨海城。”

“那更不行了,滨海城比前线还危险。”

青鲨神色焦急,没回话,眼神瞅着盆里的多肉。

明非这才想起来,青鲨是嗔怒禅的弟子,多肉怎么说也是嗔怒禅主的草,他当着多肉的面管教人家的弟子,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明非看向多肉,问道:“前辈,您怎么看?”

多肉扬起小叶片,朝青鲨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青鲨极不情愿地挪过去,结结巴巴道:“师叔,我......我有点担心,就想去看看......”

多肉挥着小叶片,挠了挠毛茸茸的穗子,“去吧,挖点海泥带回来。风太大了,把我脸都吹干了。”

明非无话可说,只能看着青鲨大乐一声,迈着屁颠屁颠的步伐,一溜烟儿跑到岸边,猛地一头扎进海里。

行吧,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嗔怒禅的兔崽子,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听话的。

从禅主李铁柱,到上任禅子薛孤延,和光,再到青鲨,没一个让人省心。

盛京。

九月初七是个极其平凡的日子,非要找出点不同,那就是离九九重阳节还差两天,家家户户准备着祭祖的物什了。

东岸吹响金戈铁马的号角,内陆还沉睡在山河无恙的和平。

言笑晏晏的众人不知道,坤舆界的格局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有识之士或许察觉到了,然而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他们只能或欣喜或不甘地被卷进,朝着顶上之人规划好的终点疾驰而去。

这一日,盛京樊楼的说书人从暗线那儿听来个消息,万佛宗暗中召回了所有游历在外的修士。说书人琢磨着万佛宗或是打算开战,他揣着这个推测,打算说书的时候说出去。

他还是从滨海城的事情谈起,滨海城正是热门话题,哪怕隔夜饭炒了一遍又一遍,听客们也听得入神。

他说了一会儿,酒楼的气氛不错,客人的热情一如既往。说书人心中暗喜,再讲一段,暗线的消息就要说出来了。

听客们绝不会听过,他已经能想象到底下热火朝天的欢呼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客人的玉牌响了响,客人正在兴头,反手把玉牌翻了过去。玉牌又叮叮叮响了许多下,旁人都不悦地瞪过去。客人无奈,只得不耐烦地翻过玉牌,查看信息。

这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

客人迅速从说书里回过神,手指头对着玉牌敲个没停。

说书人见状,心里不大爽快,这马上就要讲到暗线的消息了,那家伙怎么不听了啊,玉牌响得真不是时候。说书人又立马放宽心,这么多客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呢,少一个不打紧。

然而,大堂又响起叮叮叮的声音。

不止一处,从各个桌上、各个角落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响个没完没了。

客人们拿出玉牌一看,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睁得极大,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把玉牌的消息看了好几遍。

捏着玉牌的客人们对视一眼,试探地问道:“你也听说了?”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蒙人吧?”

“万佛宗这么猛?”

“哎哟,坤舆界真要变天了。”

......

大堂里顿时讨论起来,无人再往说书人那儿瞟上一眼,知道消息的互相讨论着。不知道消息的也起了兴致,扭头询问旁座。

说书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继续说书,试图拉回客人们的注意。

说书时,不能大声喧闹是樊楼默认的潜规则。以往,客人们遇到急事,也是匆匆离开,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高声吆喝的场面。

说书人感到面上无光,提高了声调,想要把众人的声音压下去。马上就要说到暗线了,为了众人期待崇拜的目光,他把这个消息憋在心里许久了。

然而他的声音越高,客人们似乎是嫌弃他吵一般,讨论声就越响。

“听说步云阶把全副身家都押上了,为了请大衍宗最厉害的阵法师出山,他把洞府飞船全卖了,向执法堂借了一大笔钱,还签了整整一百年的卖身契。好家伙,他这回要是没当上堂主,还不得去睡大街。”

“步云阶那个都不算什么!蛇族可是倾巢而出,把一族的命运都堵上了。这要是打输了,蛇族不得被一窝端了啊。”

“你们怎么都不说龙族啊!万佛宗居然把龙主搞回来了!龙百川都活了多少万年了,万佛宗就不怕打不过龙百川,被反将一军?”

“不会吧?话又说回来,龙百川修为实力到底多高了啊?当今坤舆界,哪个能和它打一打?”

......

酒楼外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潮仿佛是被按下暂停一般,缕缕行行停下脚步,望着手里的玉牌出神。吆喝的小贩嘎然而止,卖艺的艺人任凭道具砸在脸上,讨价还价的老板顾客把商品抛在一边,拥抱接吻的恋人眼里心里再没对方......

各人的神色与酒楼众人一模一样,面对难以置信的事实,不得不逼迫自己相信。

紧张和无措的情绪在无言的沉默中蔓延着,直至包裹了这儿的所有人,众人的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发酵到最后,究竟会酝酿出什么东西?现在的他们还不知晓。

台子上,说书人没带玉牌在身,自然不知发生何事。

他依旧侃侃而谈,终于说到了暗线的消息,他一拍醒木,特意把声音提得极高。“

这时,台子下的小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停下。说书人不耐地瞪了几眼,懒得搭理,等他说出万佛宗准备打战的消息,定能重获众人的目光。

小二面色焦急,竟然直冲台子上来了,凑到说书人跟前,低声道:“别说了!出大事了!万佛宗打战了!”

说书人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暗线昨晚才告诉我,万佛宗点兵了,估计是打算打战了。”

“哎呀!”小二脸上露出心急和愁苦,“不是打算打战,是真打了!”

说书人睁大眼睛,“万佛宗发布打战通知了?什么时候?咱们得早点避难去!”

小二狠狠跺跺脚,“怎么说不清呢!打啦打啦!一个时辰前就打起来了!东临城清空了!蛇族和万佛宗的军队都碾过去了!龙族都排排杵在岸边,和蛟族对峙!”

小二说得急,又拍桌子又敲醒木,酒楼的众人都听到了,顿时一静。

说书人也傻了眼,怔怔问道:“那......那咱们怎么办?”

樊楼是大衍宗旗下的产业,盛京樊楼更是其中翘楚,樊楼的店员知道的总比外人多些。

“执法堂下了命令,各酒楼搜查附近的海族,一旦见到就先捉起来,交给无相魔门的魔修。”

“海......海族啊?”说书人眨眨眼,颤抖地指向外边,“那不就有一个?”

话音刚落,酒楼的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大堂的海族。

海族连忙纵身跃起,一下就往门口奔去。它速度极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让它跑到了门口。

眼见就要被它逃脱,它刚跨出门槛,砰——门外伸出一只脚,狠狠踢在它胸膛。它吃痛大叫一声,跪倒在地。

门外的脚又踩在它肩上,把它往地上压。

门外那人没走进来,众人不知他是何身份,清风徐徐吹进酒楼,一片黑色的衣角被拂进来,其上赫然绘着无相魔门的纹路。

海族呲牙咧嘴,立马掏出刀,砍向那腿。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的重影中,那脚第一下从下往上踢在海族手腕,刀子脱手飞向上空。

第二下踢在海族胸膛,海族如块抹布滑过酒楼大堂,嵌进对面的墙里。

那海族挣扎着站起来,想从墙壁那儿的窗户逃离。大堂之间的距离不小,魔修想从大门跑到窗户,恐怕要花不少时间。

酒楼众人看着心急,海族已经跑到窗户边了,门外那人还没有迈进来的意思。

海族打开了窗户,跳起身欲逃。这时,刀子掉下来,那脚第三下踢在刀柄上,刀子猛地射出,钉在海族脑袋边。

海族感受到脸颊上的冰冷,浑身颤抖,害怕得再无逃跑的心思,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三脚,着实厉害,大堂众人不禁喝彩。

说书人捞起醒木就要拍下,拍下的前一刻,哒——那人迈进门。

黑底红纹的衣袍,袖口醒目的金线,眼底魔纹,左耳三个银钉。

说书人倒吸一口凉气,醒木铛地一下掉在地上。

听到小二说把海族交给无相魔门时,说书人还以为交给驻盛京分部的魔修,没想到来的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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