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们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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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里，是由凡人控制着世俗的权利，大古国雄踞中州，睥睨天下，南朝十八国与大古国隔海相望，互不干扰，其余诸国都是以臣下之姿仰望大古国，只有那北莽不时骚扰大古国边境。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世俗之上有仙人。

整个修行界独立于世俗之外，只管修仙求道，不管人间事。但各门各派皆有门人入世修行，所以，修行界不完全独立于人间。

修行者也不是无敌的存在。

当今天下，武道一途，修道极致，亦是可进知命境界，于修行界而言，知命境界亦是顶峰，只是人间不见纯粹知命武夫久矣。

只是，仙家手段层出不穷，变幻莫测，若同是二品的武者遇到修行者，多半是不敌的。

今天下大乱，多数宗门派遣弟子下山救世，本来他们就是做的这样的事情。世俗供养他们，他们帮助世人。

而如今的金陵城，就由儒家门下一学宫的先生坐镇。那位先生姓王。

王先生一个人住在学院附近的一间民房中，每日还是去城门那里劳作换取每日的伙食。

即使很多学生都愿意供养这位老学究，但是他还是每天乐呵呵的去城门处为这座金陵城添砖加瓦，美其名曰“其身正，不令而行”不过还真是有效果的，学院的学生基本都会来城门处来做建设。

比如羽嘉子。

羽嘉子自从进了城主府就忙得不可开交，即便如此，他也会在某一天抽空来陪着王先生建设城墙。

今天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在开心的等着过新年，所以城门处只有王先生跟羽嘉子两人。

他们二人今天没有在城门下搬砖弄瓦，而是站在城门上看着整座金陵城。

羽嘉子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城池，沉默不语。王先生看了看羽嘉子逐渐坚毅的脸庞，暗地里叹了口气，道了一声痴儿。

“先生，你看这座城，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死城，可是他们今天还是很开心，您说，这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羽嘉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悲悯，夜风吹得他的衣服呼呼作响。

王先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羽嘉子顺着那根手指往天上看，除了一片黑暗，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不解，但是既然先生让他看，他就看。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羽嘉子产生了一丝恐惧。那丝恐惧逐渐放大，羽嘉子首先是瞳孔放大，然后是全身颤抖，瞬间收回目光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先生”羽嘉子喊了一声，有些痛苦。

“恐惧，是人最原始的情绪，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人无法控制的，那当那份恐惧来临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呢？”王先生说完把手又指向了空中，“那份黑暗的恐惧还是存在的，我们可以看看别处”王先生一指城中，那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羽嘉子，你看那里的人们多开心，他们生而为人已是不易，在这个乱世甚至可能明天就死了，但是，他们依旧会很开心，因为开心，可以忘记不开心，忘记恐惧”

羽嘉子看了看天空，“即便如此，那恐惧便不在了么？”

王先生又指向天空说道“恐惧当然还在，就跟黑暗不会消失一样，但是他们看不到，很不幸，我们看到了，既然看到，就是责任，那我们就有责任帮在恐惧来临之前消灭恐惧，羽嘉子，这大半年你做得很好，你一直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我也为能有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王先生顿了顿，喝光了壶中的酒，对着羽嘉子晃了晃酒壶，缓缓说道“人的能力就像这个酒壶，酒壶多大就能装多少酒，如果想多装酒，那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把酒壶撑破，一个是酒流出来浪费了，如今世道艰难，不能浪费啊。”

王先生说完就飘然下了城门。

羽嘉子在身后长揖及地，口道弟子受教。其实羽嘉子一直都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他这么做的是对的，是有意义的，因为他快坚持不下去了，他本是一穷苦人家来金陵求学的学子，掌管最大的钱财也不过是教书得到的赏银，如今管理这么一大座城，他很怕，很怕城中再有人饿死，很怕那些人看到他的眼神，很怕那位孩子再把雪白的馒头扔到他的脸上。

羽嘉子很害怕。城中的粮食储备让他不得不害怕。

但是今夜之后，他不仅仅只有害怕，他想为城中百姓撑起一片天，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王霜降，才明白那个女子城主身上肩负的是什么。

羽嘉子忽然又有了一丝落寞，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羽嘉子就这么坐在城门上，坐了一夜。

王霜降在城主府里没有等到羽嘉子回来，长叹了一口气，就此睡下，因为明日还有事情等她去办。

而就在金陵城上下欢庆的时候，整个天下都在发生着改变。

树木长出了嫩芽，花儿开出了花朵，林间野兽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一座山里有一座很深的寒潭，里面一条白蛟冲破湖面，立于云上，却变化做一位英俊的年轻人。

离金陵城不远的那座大草原深处，一只硕大无比的牛头猛地睁开双眼，那眼中的精光似乎可以射穿苍穹，良久，又闭起双眼。

金陵城彻夜狂欢，人们好像把这大半年来的郁闷都发泄了出来，好像还是活在之前的那个世界，相比起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简直是世外桃源。

王霜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来，参观了一下军营，军营里早已生火做饭，王霜降欣慰的看着早起晨练的士兵，他们没有因为伙食的减少而心生懈怠，当他们拿起武器的时候，他们的神情是那么坚毅。

然后，王霜降又去了卫队大厅办事处。东南西北一个个逛过去，因为时间尚早，只有到达北办事厅的时候，那里才有人，看着羽嘉子一手创办的计划如今成为了全金陵城的精神支柱，王霜降又是会心一笑。

之后，王霜降去了金陵学院，她没能见到王先生，因为王先生昨晚睡得比较晚，所以今天起得迟，还没来教学。

她有些遗憾，也有些庆幸。

遗憾不能听到王先生的教诲，庆幸是王先生并不想阻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