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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也正在上瘾的时候,顿时道:“万岁爷,玩也有玩的规矩!”
“听不听旨意?”他冷着脸质问她。
李夕月反应过来,不能不停下手。
然而战况却反了过来,小蛐蛐没了蛐蛐草的挑拨,重新冷静下来,退了两步,查看着大的那只,突然龇开大牙,朝着大蛐蛐的前腿狠狠一口,顿时就把那腿卸了下来。
大虫败退,而小虫振翅欢鸣,胜负立定。
皇帝笑起来:“李夕月,你先是想欺君。”
“没有啊……”她当然不甘、也不能认。
皇帝说:“我虽不懂斗蛐蛐,但你这举动,分明就是想让你这只蛐蛐儿冒进丢师。你那么怕赢了朕的彩头啊?”
他把手串抛在她怀里:“拿去,愿赌服输。”
李夕月本能地接住,沉香含蓄的香气缓缓传入她的鼻子,她进亦忧退亦忧,陪笑道:“万岁爷,这可不是赌啊……”
皇帝笑起来。后宫宫人被发现赌博,是大罪一桩,她这谨慎也不为过。他温语道:“不算赌,是朕赏你的。”
后寝的四位后妃,一个比一个巴结他,但他仍愿在良夜里做些无关风月的事来打发无可言述的寂寞。
李夕月刚刚沐过的头发在灯光下缎子一样亮,长长的辫子从肩头垂到腰间,朴素的脸,朴素的宫女衣装,让他特有安全感和舒适感。
“去睡吧,明儿朕可不能再耽误行程了。”他柔和地说。
李夕月带着蛐蛐盆罐悄悄离开,昝宁又陷入一种寂寞里,他在案桌前枯坐了好一会儿,又再次看了看一堆折子。里面有一本是弹劾礼亲王府内的长史,拐弯抹角其实是攻讦礼亲王,他留中了。
“留中”的意思就是折本不发部商议,不交付军机拟旨,甚至静悄悄不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晓。廷臣把“留中”也称为“淹了”,意思这件奏事折就此不再落入旁人的视野,上奏的人既不会有褒奖,亦不会有处分。
昝宁默默地握着那本奏折,想着刚刚斗蛐蛐的过程,心道:不能冒进,不能冒进,要咬下礼亲王的臂膀,要忍得住,要让他骄狂起来。我才是天下之主,绝不做任何人的傀儡。
他回到寝宫的时候,发觉几个后妃屋子里的灯烛尚未全灭,昭昭之意他当然知道,也当然装糊涂。
“累死了。”皇帝似自语,似对身边的李贵说,“明日早晨开拔,今日不能不睡个好觉。”说得外头人都能听见。
而他躺在御榻上,觉得地龙烧得有些偏热了,浑身肌肉仿佛都在跃动,都在不安。
鼻端仿佛一直有李夕月沐发的玫瑰露香气,他只有在深夜才有渴求生出来。
可是,和她刚到养心殿伺候的有一次,他一瞬间的心动不一样,现在的昝宁完全不敢再提要求让她被自己临幸——愈是如今两个人谈得宛如朋友一样,他愈不敢,似乎他再僭越她,就会失去这唯一的一个知己好友一样。
车马停停走走六日到了热河行宫,皇帝只进去住了两日,接见了蒙古王公后便到了围场驻扎。
皇帝御幄早已备好,外围几圈全是行营,黄幔铺设为城,外面再加结绳网城,内外连帐密密麻麻有三四百座,到处都是卡伦(指岗哨和巡逻人员)。
皇帝自己也觉得新鲜,亲自踏遍行营各处,慰勉军卒,到视线最好的一座小丘上,他一眼能看到黄幔之外最豪奢的帐篷,大旗是镶红的“礼”字,亲王府的护卫营帐也有好几十。皇帝问李贵:“你看,镶红帐篷后面几座小的,贴得那么近,是谁住的?”
李贵说:“应该是礼亲王带来的几位侧福晋和王府庶妃格格吧?”
皇帝眯着眼睛说:“老当益壮啊?但会不会是他的幕僚?”
李贵笑道:“不会的,礼王自诩文才武略,不大爱用幕僚,更不会用在身边。正帐之后,不是女眷又能是谁?”
瞥瞥皇帝嘲弄的神色,他又垂头问:“万岁爷,几位娘娘说也好奇睡帐篷是什么滋味呢……”
皇帝冷了脸说:“你兜揽这些闲事干什么?她们给了你多少贿赂银子?”
见李贵急得要跪,他又一摆手:“她们想睡帐篷,过两天再说。朕也是难得清静。”
李贵说:“奴才晓得。近侍不能没有宫人,御幄旁几座小帐,随时备万岁爷传唤。”
果然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挺知疼着热的。
皇帝这才一笑,然后说:“咱们打个赌,你说礼王大帐周围是他家的女眷,朕说是他的幕僚,朕和你亲自去拜访拜访,若是你说对了,朕赏你御用赏人的锞子;若是朕说对了,你这个月月俸就收到公中给大家伙儿买好吃的。”
李贵哪指着那点月俸过日子啊,当下凑趣,答应了和皇帝的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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