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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自个儿脸色有点发黄,头发乱草般支棱着,贴鬓的部分又被汗湿了,一绺一绺地黏在皮肤上,看着真背晦。
她拿出梳子,宜芳立刻过来,说:“姑娘,我给你梳头吧。”
李夕月辫子又粗又长,今天胳膊没力气,梳通那么长长厚厚的头发想着都累,既然有人伺候,她也乐得享个现成的福。
宜芳梳得很用心,沾一点点桂花油,把支棱的头发梳平顺了,嘴里还在夸:“姑娘的头发真好啊!又黑又亮!”
李夕月反正也没事,便问她:“刚刚你说老家是盛京的,大老远地进京入宫,家里人舍不得吧?”
宜芳笑道:“舍不得也没办法啊,祖宗的规矩,包衣人家的闺女得当差。不过想想前头圣母皇太后的故事,入宫也不一定不好。”
李夕月若是以往听了这话,必然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心思慢慢变过了,于是垂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场,又问:“欸,你既然进宫了,和哪位姑姑学规矩,学伺候什么?”
宜芳说:“我才进来呢,原听说要先在内务府学一个月,没成想宫里说人手紧得不行,先调拨了来用,规矩一点点再学起来就是。进来先在四执库学着打理,后来说万岁爷身边缺人管理衣物,便被调到了这里跟着当差学规矩,娴熟点再正式伺候冠戴。”
“啊,那也是司寝那一头的。”李夕月点点头,心里却想,没听说司寝的宫女有谁要放出去或是要挪到别的地方呀?
想到这一层,先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年纪小,看着也天真,自己还是记住白荼的教诲,凡事要嘴紧,要慎重。
一会儿,她的长辫子就梳好了,用了点发油,头发梳得光溜溜的。李夕月摸了摸鬓角,说:“可惜汗湿了,若是明儿能好些,得认真洗个头了。”
宜芳抿嘴笑道:“行,那明儿个我来伺候姑娘洗头。”
说完,她俏伶伶蹲了个安:“万岁爷一会儿还来找姑娘谈事,我就先告退了。在姑娘这儿我还敢说几句话,做点事,要见了万岁爷的面,只怕两条腿要筛糠。”
李夕月笑了笑,想劝她别怕的话到底咽下去了,只说:“可不是,御前当差谁不要提着心?谨慎些总没错。”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觉得坐着都快要睡着了,突然门轴一声响,一激灵又灵醒过来,昝宁已然推开门往里面望了望:“就你一个人吧?”
李夕月不由说:“万岁爷要是会敲个门就好了。”
他呵呵而笑,自顾自走进来,还顺手把门一闩,说:“你这里有政务么?不能为外人所听?我是不是还得先报个名——”
他捏着嗓子学小太监:“昝宁求见李夕月姑娘。”
李夕月小小的火气被他这荒唐的样子给浇灭了,又好气又好笑说:“真是,说出去您是万岁爷呢!”
他已经凑过来:“万岁爷怎么了?”
涎着脸:“万岁爷就不能孟浪一回?万岁爷就不能赤子之心一回?”
理直气壮上前来搂着。
李夕月心里还有气呢,稍微扭一扭说:“别介,奴才还在生病呢,过了病气给万岁爷可是死罪。”
昝宁说:“咦,是不是生病了脑子烧坏了?昨天不是说了嘛,这病是我传给你的,你想再还回来也难于上青天呢。”
他低头嗅了嗅她的脖子,又看了看衣领,笑道:“衣裳又换了?”
李夕月一听他这个“又”字,差点炸毛,伸手把领子一握,用力一挣:“万岁爷天纵‘英明’,连奴才换了衣服都晓得啊!”
昝宁再料不到她心眼里所想的,说:“昨晚上你出汗了,这会儿一点汗味都没有,当然是换干净了。你别脸红嘛,发烧出汗是好事,出一身透汗,寒气就发出去了,只要当心着别再着凉,这病也就差不多好了。”
他变戏法一样拎出一只药壶:“还热着呢,喝吧。”
李夕月摇摇头:“奴才都快好了,就不抢万岁爷的药喝了。”
“不成。你身子骨哪有我壮实?乖乖把药喝了,不许嫌苦,喝完了,我有赏。”
李夕月说:“奴才身子也挺壮实的。奴才不是嫌苦,是没做下人的喝主子的药这个道理!赏,奴才也不敢要,万岁爷留着赏别人吧。”
“干嘛呀!”皇帝有点怒了,“昨天病歪歪的倒还挺听话的,今天谁踩了你的尾巴了?跟吃了枪火.药似的,‘邦邦邦’就会戗我!朕命你喝药!”
嗬!敢情我一听话就好欺负是不是?
李夕月心里不忿地想着,但见昝宁摆出皇帝架子生气,她又不敢逆批龙鳞,撅着个嘴只能不说话、垂下头,赌气一样对他既不答应,又不反对。
昝宁气得想笑,心道:我还对付不了你了?
想着前儿个她伺候他喝药,最后她说了句“捏着鼻子灌”。
捏着鼻子没法呼吸,自然得张开嘴,张开嘴自然就可以往里面倒药——他虽然从来没试过,但一想就明白过来。
于是打算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钢铁直男式的思维,啧,扭转不容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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