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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敷衍地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说:“病着呢,您不怕被过病气,奴才可担心着。”
昝宁所求不奢,坐在她的通铺炕上,说:“无聊吧?我陪你说说话。”
李夕月犹豫了一下:“万岁爷不忙么?”
“忙。”昝宁说,“但是我想和你聊聊。”
李夕月心里觉得应该让他离开,可不知为什么又舍不得,迁延了一会儿,终于说:“就说一会儿吧,可别耽误了万岁爷的正事,不然,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昝宁点点头:“我知道。”
他想了想说:“说件你一定关心的:陈如惠的妻子打算京控了。”
李夕月睁大了眼睛:“京控?就是进京告状?”
“嗯,”他点点头,“我的老师,名讳为张莘和,常州才子,人称‘滆湖居士’,曾经也是先帝给我挑的顾命大臣,被礼亲王排挤出京,担任江南学政,亦是徐鹤章的座师。徐鹤章的私信从军机章京白其尉那里发出,抵达他那里,劝他出面说动陈如惠的家人京控。”
李夕月眨巴着眼睛听着,最后问:“是不是像戏曲里写的,越级京控得滚钉板?”
昝宁笑道:“这个没有的。越级上控,是有罪责,若是诬陷,自是重处;若是实告,或也会杖徒——但是真是苦主,一般都会加恩免除,恩自上出,全在朕一句话间。”
他收了笑容:“但真正担心的,却是上告无果,甚至被反诬。陈如惠的妻子,确实是个勇气可嘉的女人。”
“啊!那万岁爷一定得帮帮她!”李夕月说。
昝宁沉沉点头:“自然,扳倒礼邸,这是一步要棋。只是我的帮忙不能在明处,端看下头‘养’的那些人能不能起到作用了。”他虽然病了一场,也没有敢停下听政问政,就是怕耽误任何时机。
他又说:“还有,我打算在日精门里设布库房,挑选一些旗下子弟陪朕演武。”
李夕月歪着头,眨巴眼睛看他,显见的不懂他的用意,他笑着摸摸她的脸:“身体要练得强健些,将来榻上就不怕你调皮。”
这话自然是“荤话”,她听懂了,不由红了脸啐他一口。
昝宁笑起来:“好吧,这自然也有我的用意。”
聊了一会儿,李夕月觉得他已经在她这儿待得够久了,心里到底有些担忧,推推他说:“好了,谢谢万岁爷陪伴,只是大白天的,您还有许多事呢,在奴才这儿耽搁太久别惹人疑心。来日方长。”
因着她最后四个字,昝宁恋恋不舍地起了身:“好吧,来日方长。你好好养病,礼邸那里还有差使得交给你来做。”
亲了她头顶一下。
“别!”她捂着头,“出了汗没洗头,臭。”
“不臭。”昝宁揉揉她的头顶,把梳得平平整整的头发愣是摸得毛糙,然后带着恶作剧般的笑意指指她,“小丫头片子,今天干件大坏事!倒弄得我一身药气。”拎拎湿漉漉的前襟,到门口后先冲着李贵喊:“叫司寝的宫女先取件斗篷来。”
一裹圆儿,把胸前的药渍挡住了。
李夕月从窗户的一条缝里看着他的背影翩翩而去,心里暖融融的。这一场病,倒似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一样。
李夕月身体也是比较强健的类型,外感风寒头一天比较难受,再过一天,烧已经彻底退了,人除了流些清水鼻涕之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了。她住在鹰房隔壁这间小屋,倒似世外桃源一样,不用打扫东暖阁,不用在茶房看火候端茶,每天就去鹰房溜一圈假装熬鹰——皇帝已经吩咐了,熬鹰要熬夜,她不许熬夜——所以新送进来那只鹰,每天吃着现成的牛肉,又不用驯化猎鹰的规矩,只怕很快就要养废了。
这还不算,她还有个小宫女宜芳伺候起居。李夕月有时一想,自己把自己吓一跳:这不就是娘娘们的日子么?啥都不用干,天天早上请个安,侍膳立个规矩,晚上再到体顺堂等个侍寝的消息,一天就打发完了;没事只有遛个弯,看个花,刺个绣,简直是无所事事。
怪道要争宠。
因为她每天也觉得只有昝宁来看望她的那段时候是最值得期待的了。
闲得发霉啊!李夕月在昝宁隔天晚上再来看她的时候,特别热情,他甫一进门她就蹲了个双安:“万岁爷,今儿个看您,精神头不错。”起身笑嘻嘻的,一脸狗腿子形。
昝宁少见她这模样,心里狂喜,脸上硬是忍着,而且还想着逗逗她:“嗯,已经大好了,今儿御医请了平安脉,已经不需要吃药了。但我还叫他煎两天,说是‘巩固巩固’,一会儿都端过来给你。”
李夕月笑容一凝,而后苦笑着说:“奴才也大好了呀,不是说‘是药三分毒’么?”
昝宁故意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好吧,准你今儿不用药了。”
李夕月顿时笑得甜蜜,惹得他心里也汪着蜜水似的。正在看不够她的小酒窝,听她又说:“奴才还有一请。”
“说罢。”
“奴才想住回原来的地方去。”
“这儿不好?”
“不是。”李夕月想了想说,“讲真的,奴才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天天一个人住着没事做,真是太难受了,跟坐牢似的。每天在茶房有点事做倒还好些,有白荼陪着说话也就不无聊了。”
昝宁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也可以。这地方呢也给你留着。”
他挑眉看着李夕月:“你得照顾朕的鹰啊。”
这地方多好,就她一个,他常常可以借着“问鹰”来瞧瞧她,比两个暖阁里都自在。
李夕月知道他不安好心,不过好歹是同意了,总算欢欣鼓舞。
这时,昝宁说:“朕,也有一请。”
李夕月忙道:“万岁爷这话,可折煞奴才了。您有什么吩咐,请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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