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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荼说:“那也不合适啊,万一属龙,你还绣条龙,打算着把人家送牢房了呢?”

李夕月挠头。

白荼翻了一本花样子书出来,翻了一会儿说:“手绢只绣一个角,虎啊、罴啊、豹啊,还有竹子、藤萝都可以。”

但李夕月觉得这些样子都俗气,那些“禽兽”的纹样,哪个配得上他?别又多心给自己一顿呲达。她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我绣个弯月,配一枝松,好不好?”

白荼也不由拍掌说:“这雅致。”

李夕月也高兴起来,到装碎布的箱子里寻找,找出一方正青色的绸子,裁好大小,描上样子,又配了六七种绿丝线、三四种黄丝线、三四种米色丝线,把松枝和月亮的色都配好了。

正打算开工,外头传来小太监拍巴掌叫吃的声音。

白荼说:“万岁爷今儿个御门听政,想是回来了。你先把正经差使做好,空闲时再做针线。”

李夕月去茶房候着,一会儿见内奏事处的小太监奔走,知道他有叫起儿,一时还不忙着用茶,所以一边煮水一边想着她要绣的手帕,亦想着她哪天找机会把这件礼物送给昝宁,他该是什么样子的。想得自己要笑。

不觉外头一个小太监过来:“夕月姑娘,万岁爷叫茶,仍是君山茶。”

李夕月赶紧把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茶沏好,调成温热微烫,用托盘装好,跟着小太监到西暖阁前,在门口报名奉茶。

熟门熟路地,她进到暖阁里面。皇帝是大朝的朝服,乌貂的暖帽带着金龙顶子,远望十分闪眼。他手头有一份奏折夹片,是正式折子之外,用来登录人名,或账目、条款、例规,乃至不便在奏折正文里叙述的内容,用一张白贡宣写着,夹在奏折中。

皇帝很忙,头都没抬:“茶水送过来。”

李夕月送过去,他仍是头都没抬,伸手要茶杯。

李夕月只能伺候周到,帮他把盖碗盖子揭开,浮沫简单撇一撇,然后送到手里,还不忘嘱咐一句:“有点烫,慢慢喝。”

昝宁小啜了一口,说:“几天不练,手生了啊?”

李夕月皮着脸笑:“不至于吧?茶叶、水温都是一样的呢。”

昝宁从夹片上抬头,笑道:“我还诓你不成?哎,李夕月,你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朕的话你也敢质疑?”

李夕月笑道:“那该说‘奴才该死’。”于是跟着就蹲身。

昝宁一把把她拖起来,顺势往怀里一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嗅嗅她的后脖子,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耳垂。

李夕月差点抖一下,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只能求饶:“万岁爷,可不带这样的!”

“那要怎么样?”他调笑着,亲她的脖子,“这里?”

“正经八百的西暖阁呢!”李夕月真正是给他搞得浑身过电似的哆嗦,指了指匾额上先帝手书的大字,“‘勤政亲贤’,‘勤政’,别干和政务无关的事,祖宗看着呢。”

“还有‘亲贤’呢?”他并不撒手,“我亲亲我的贤妻,算是‘亲贤’?”

“胡闹!”李夕月听他曲解,心里反而有点慌起来,挣了挣正色道,“您的贤妻可在体顺堂候着。”

昝宁笑容凝结了一样,顿了一会儿才说:“别说这个‘贤’字她配不上,就是这个‘妻’字,她原也配不上。总有一天……”

李夕月小心觑了觑他的表情,他已然毫无笑意,斜乜下来。李夕月看他肃穆时还是有些害怕的,小心说:“这话,奴才听着害怕……”

昝宁放开她,说:“不必怕,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迟早是要撕破脸的,暂且让她再多担两年这个名分罢了。”

李夕月少见他这种图穷匕首见的模样,平静了一会儿还是要劝谏两句:“何必呢,老话说,夫妻哪有隔夜的仇。万岁爷的家事亦是国事,主子娘娘又是太后的侄女,闹出去无论于公于私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起来多难听啦。”

皇帝因着骊珠,只怕一腔子气全部怪罪在皇后头上。李夕月心想,若是贸然废后,真是堵不了悠悠众口。

想着她自己也丧气,她从没想过要取代谁,但是同样也从没想过给人做小——虽说皇家的妾不同于民间的妾,嫔以上是较亲王公主都高贵的,但是,毕竟说起来还是做小。

两个人在西暖阁里都沉默着。

昝宁有心事时,是默默地喝茶。喝完一杯,说:“再添点茶水吧,地龙烧得热,容易口渴。”

李夕月小心地给他加水,八分满后端给他,目光一瞥,突然在那奏折的白棉纸夹片一堆字的中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礼亲王府二等护卫:瓜尔佳氏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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