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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处立刻备好了皇帝出行的车马,好在园子不远,到达时正是黄昏,远远地就闻到暗香浮动,走近则看见好大一片梅林,姹紫嫣红地开着各色花。花儿匠巧慧,把花树搭配得和谐,人到梅林之中漫步,宛如置身云霞之海,移步换景,忽而红艳艳,忽而粉嘟嘟,忽而白亮亮,偶有两株绿梅,更是遗世独立,让人眼前放光。
皇帝的近侍全被摒除在远处,乐得自在。
昝宁跟在李夕月轻快的步伐后,看着她穿着一件轻便的碧色小袄,时不时地旋转,时不时地在树下发出赞美的惊叹,突然又转身过来,央求他:“万岁爷,我能不能折几枝回去插瓶啊?”
这答应下来易如反掌,但昝宁故意拧眉道:“好好的一大片花海,折了一些,花儿匠可要心疼了,问起来说是你折的,你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夕月失望地“哦”了一声,嘟着嘴瞥瞥花树,好像不那么得劲了。
昝宁连忙又说:“除非朕来采摘,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养着花不就是供朕观赏的嘛。”
“对呀!”李夕月说,“万岁爷,这一枝我看了很久了,觉得特别好!”一伸手,指着一枝遒劲的,期待着他来帮忙攀折。
昝宁哼一声:“你倒还指挥起我来了?!”
“那……”李夕月知道他要使幺蛾子了,抿着嘴斜乜着他,一句话说了半句,看他接下来想怎么样。
果然,他一脸坏笑:“不想想怎么求求我?”
李夕月一扭身:“算了,反正回去也是给万岁爷插瓶用的,奴才屋子里可没那么大瓶子,而且土定窑的瓷器,也配不起这花儿。不折就不折吧。”
淡定地继续向前走。
而后,她的腰被人抱住,耳边传来昝宁气呼呼的声音:“你就会气我是不是?”
李夕月侧过半边脸,对他斜瞥一笑:“这口黑锅背的……奴才又怎么气万岁爷了?”
“你也知道这是‘又’!”昝宁在无人的梅花林里控诉她,“动不动跟我摆脸色、使小脾气、挤兑我……看我难受,你就开心是不是?”
“冤枉死了!”李夕月还真觉得冤枉,他是皇帝,摆脸色、使小脾气、挤兑人这种种,他做得最娴熟了,她小小宫女,简直没有反抗的余地,顶了天也就是在他摆脸色、使小脾气、挤兑人的时候,她不屈从、不佞幸,有了那么点小小的反抗之意,结果他就受不了了。
昝宁毫不觉得自己冤枉了她。
不错,他在嫡母面前是谨言慎行、不肯违拗的,但是反之,其他所有人也不敢违拗他,他早就习惯了。
唯独李夕月常常给他脸色看,关键是他还不得不为她不同的脸色而或喜或忧。
他都不辨这到底是烦恼还是幸福,抑或烦恼和幸福兼而有之了。
此刻,纤腰在抱,她脖领子里散出的香气和梅林中浮动的香气充斥在鼻端,昝宁带着幸福的小委屈说:“哪里冤枉了你!每每看你的脸色,我都觉得我俩的身份是不是反了。”
李夕月在他臂弯里转过身面对着他的脸,有些诧异:“万岁爷,您这话可要折了奴才的草料了。”
昝宁看她因惊讶而挑起的两弯眉,嘴角不觉就噙了笑:“既如此,你就乖乖听话,让我觉得我好歹还是个主子,不用小心翼翼看你的脸色。”
李夕月想要反驳,又想:得,他已经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个在感情里卑微的小可怜。大概也是太缺爱,所以抓住一点点就舍不得撒手。
她只能安慰他:“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呀?你的话我可句句听呢。”
“句句听是吧?”昝宁便拿着鸡毛当令箭,把她半抱半推地,摁到了一棵最粗的梅树干上。
李夕月只觉得梅枝和云朵似的粉红梅花拂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痒痛及柔和的清香。她的脸陷落在一团梅花中一般,而他的嘴唇带着梅花的清气,吻了过来。
那样的不讲理和霸道,却因梅花的芬芳氛围,而别有一种散漫的洒脱。
李夕月闭上眼,感觉梅瓣扑簌簌地落在头发上、面颊上、脖领里、衣襟上……
他的气息和梅的气息一道扑面而来,令人沉醉。
料他见她亦如是。
长吻结束,昝宁也睁开眼,看见李夕月的鬓发里、辫子上落满了粉红色的花瓣,不由“噗嗤”一笑,然后说:“快掸掸头发,太可笑了。”
李夕月说:“您也一样。”
于是两个人忙着掸脑袋、掸衣领、掸襟摆,掸得突然笑个不停,然后自己掸完了,再帮着彼此掸,摘掉脑袋上嵌着的花瓣,愈发觉得对方这形容可笑得可爱。
终于弄干净了梅瓣,昝宁主动说:“看上哪一枝,我来折。”
他一满足,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李夕月摘下来,此刻倒是主动殷勤,想为她做点什么。
李夕月也老实不客气,指指这枝,指指那枝,很快就抱满了一怀的花枝,那张圆嘟嘟的脸蛋越发像从花丛中探出来的小仙女的画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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