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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格外阴沉,抬头时甚至会觉得天空就要这么压下来,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这个道理,有人早早就必须明白。

赵怡悦坐在咖啡厅,不断看着时间的她,心烦意乱地等待着来人,一向对于自己的外表很讲究的她,由于过于匆忙,此刻穿着打扮也有些随意,只是简单的名牌堆砌,不见平时的仔细搭配。

一见到弟弟来,她连忙招手,让赵一飞坐在了她的对面。

“姐,这是怎么了?”赵一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姐姐,没想明白今天姐姐怎么会把自己约在这偏僻的地方。

s城经济发达,城市内的区划都改了好几次,今天他们到的这个区,原先属于市郊,虽然现在政府大力投资建设,可还是一直发展不起来。

赵怡悦自从当年嫁入豪门,便对吃饭的地方很有讲究,以前和赵一飞约出来的时候,就算不是在米其林餐厅,那也至少有个黑珍珠认证,再不则是在家里名下的产业见面,像是这样偏僻地方的小咖啡厅,早就从赵怡悦的人生名单里被划掉。

以赵一飞对姐姐的了解,这一切着实不太对劲。

赵怡悦是头都大了,她神色惶惶地看向弟弟:“你知道吗一飞,初夏她回来了。”

初夏,这是谁?赵一飞觉得这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皱着眉陷入沉思。

瞧见弟弟这副姿态,赵怡悦便知道他压根没想起来:“就是……就是我女儿。”心中有些生气,弟弟居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可这时候又不好发火。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她的声音都跟着低了下来。

赵一飞登时就反应过来,他同样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在确认四周没人听到他们说话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可是靠着姐夫才取得的现在的成就,这事当年便被封存在心底成为了秘密,这哪能和外人说呢?

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难怪姐姐会选在这里,还真没选错,要说这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还真只能选这种地方!

“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回来?”赵一飞皱眉,当年这件事可是他帮姐姐去处理,“这宁家人搞得什么鬼?收了钱就不作数了吗?”

这事情过去了能有十年,他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怡悦也跟着耷拉下了脸:“我怎么知道这宁家人在闹什么?当年他们要是不想做,那就别收钱,这把钱收了,还怂恿女儿来闹事,真是莫名其妙!”

赵怡悦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觉得愧疚,这孩子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她也没虐待宁初夏,只不过给她换了个生活环境,这哪里对不住她了呢?

“不对。”赵一飞皱眉,“这宁家人,当时我是接触过的,他们听我说了新翰的事情,虽然心里头觉得难受,可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功成名就,他们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额头:“这不应当啊,宁初夏回来闹事,对宁家人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他们是觉得之前给的钱不够,还想要再要点钱。”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赵怡悦抿着唇,情绪起伏很大:“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是那宁初夏不知道情况?”

赵一飞一愣:“姐,你这话我没听懂,你细细说。”

赵怡悦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昨晚唐海正一如既往地回了家,唐新翰倒是没有回,他和女朋友,白家的大小姐出去吃饭,在饭桌上,赵怡悦和往常一样,和丈夫聊着天。

作为唐太太,紧紧抓住丈夫是赵怡悦人生的核心工作,她总是绕着丈夫转的。

年纪渐长,唐海正开始迷上了书画,时常在拍卖会上拍一些作品,对于不少现在还无人问津,或者是才华略逊的青年艺术家,他也不吝啬帮助,目前他长期资助定期送画给他的画家就有五个。

这不,唐海正又说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一个画家。

对方师从于国内的一位国画大师,画风兼收并蓄,集各大家之大成,现在已经是国内艺术界的新星。

她的画在外国拍卖市场上都能拍出高价,可不是全靠国人捧的艺术家。

且这位画家很有商业头脑,她和同师门的几位师兄一起投资建了画廊、博物馆,人脉广,收益听说也很不错,绝不是需要人资助的清贫画家。

听着丈夫言语间的赞赏,赵怡悦立刻警戒,她的丈夫可是国内出了名的富商,她可不想被外人摘桃子!

赵怡悦连忙装作好奇地询问,她当然看出了唐海正的些许不耐烦——唐海正每回提到他喜欢的这些艺术家、喜欢的这些藏品,就很是自得,赵怡悦当然是想过了解,可这些对她来说有点难,丈夫间或总会露出些觉得她学不来不愿沟通的情绪,可既然要做唐海正的太太,这脸皮厚是必要素质,赵怡悦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伤心。

彼时还能笑盈盈的赵怡悦根本没想到,会从丈夫那听到这个让她头皮发麻,手脚跟着发冷的名字。

“她姓宁,叫初夏,说来也巧,她也是h城出来的,挺有缘分,不过这几年都在首都圈和国外,倒是之前h城的朋友没和我提到过这位。”

唐海正的籍贯在h城,后来公司发展扩大,为了儿子唐新翰的教育,还有公司人才搜罗,平日的人脉结交,唐海正一家便搬到了s城定居。

当时赵怡悦已然笑不出来了,这可太巧了。

h城的宁初夏,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孩子吧?

赵怡悦声音都有点抖:“那可还真巧,她多大?”

唐海正吃完了看着新闻:“和咱们家新翰一样大。”他有些叹息,“说来也不巧,新翰现在和白家那小姑娘感情渐入佳境,否则我还想把宁初夏介绍给他。”

对这件事唐海正很感慨:“你说,新翰这孩子就没继承我的艺术细胞,经营公司时也太老成稳健,少了点冒险精神,这初夏倒是很和我心意,又是懂艺术,又在经商上很有一手,实在可惜。”

当时赵怡悦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当时就忍不住站起:“不行!”她看着丈夫错愕且愠怒的眼神,慌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白小姐挺好的,你不能这么挑,人家听了多伤心?”

唐海正一脸莫名其妙:“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再说平时不是你比较挑白小姐的刺吗?”

他被太太这无名之火搞了个没趣,便也直接上楼说要办公其实又进了他的收藏室看起了收藏。

坐在那的赵怡悦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上网搜了宁初夏的名字,然后在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时,已然没有办法骗自己。

赵一飞被姐姐的这番描述给说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巧了,简直巧得有些过了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巧得太过头了?”赵怡悦寻求着弟弟的支持,她眼神里只剩下无措。

赵一飞点头又摇头:“可是姐夫喜欢画家我们都知道的,这……”他顿了顿,还是没说出他这位真外甥女的名字,“这位如果出名,被姐夫认出来,其实也很正常。”

这一切发展也太合逻辑了,正常到根本分不清是有心为之还是巧合。

“一飞,现在我只能靠你了。”赵怡悦看向弟弟。

她知道,利益才是真正能把人绑在一起的绳索。

她和弟弟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离了谁。

赵一飞看着姐姐,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头也犯苦,他贪财没错,可姐姐实在胆大,当年姐姐哪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当时要是不帮姐姐,那么只能一家子从新过回从前的生活,而到了现在,两家的利益已经交缠在一起活像是麻花,根本分不开。

“你听我说,你立刻去h城,去找宁家人,你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怡悦神情坚定,“我这里也会想办法,和宁初夏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态!”

当年她就不该为了眼不见心为静,也怕宁家人死缠烂打,给了钱便和宁家断绝联系,现在倒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

“成,我这就去!”赵一飞自然是答应,他看着姐姐稍微放松的神情,想了想忍不住问,“姐,你说……你说新翰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这问题一出,赵怡悦沉默了。

“应该不知道吧。”

如果说在之前问这个问题,赵怡悦一定能立刻坚定地给出答案。

可现在,她对这个问题,已经很难抱有坚定的态度,毕竟现在看来,宁家人好像撒了谎,既然他们会骗她和弟弟,他们能处理好宁初夏,那么他们说的绝对不会跑来认亲,恐怕也是假话。

赵怡悦淡淡道:“只能说,起码我看起来,新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否则这孩子实在太能演了。”

赵一飞沉默,想起了平时永远亲昵地贴着他的外甥:“是我想多,新翰应当是个好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忽然有这种想法。

“不说了姐,我马上回去收行李,订了票就走!”赵一飞说完话便利索离开。

赵怡悦在弟弟离开后,还在这坐了很久,窗外没有阳光,身体有些发冷,可赵怡悦的眼神里只有满满的不服输。

她这辈子没输过,所有遇到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接一个地去解决。

不会有事的。

……

画廊的楼上,是一整个平层的画家工作室,装修不算复杂,但简约大方,绝不廉价,被分割成了几个不同的房间。

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便是专属于宁初夏的画室,挂了正在使用中的牌子,路过的其他画家,看过去的眼神都免不了有几分羡慕。

同样是画家,却有不同的命运,宁初夏有着令人羡慕的好老师,手握各种好资源,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很受国内外市场的认可。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在为怀才不遇困惑,其中成绩好的,则挂靠画院,经营关系,常年给一些在意自己文化素养的富商供画,丰俭则看富商的富裕程度、关系亲近以及对方对画的需求了;再有就是从事一些诸如教学工作,有名气的可以小班教学,只高价带一两个学生,名气稍逊则一般都是在相应的机构做培训,当然其中也有例外。

不过这份羡慕,没一会便又变成感慨。

宁初夏的出身,在他们这些人里并不算是秘密。

据说当年,是宁初夏的那位老师,受到h城当地一位朋友的邀请,到对方母校去开讲座。

宁初夏当年正在那所学校读书,十几岁的年纪,正参加了学校的美术社,小地方的初中社团,水平很是参差不齐,当年那位老师听说也是受朋友请求,不厌其烦便去参观了一下美术社。

按照常理推断,他所需要做的,其实也就是进群里面,巡视一圈礼貌的点点头,然后象征性地给予鼓励,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和他们说未来大有可为。

后来流传的版本,是那位老师一进去,便为宁初夏一副放在旁边的画所经验,他看出了宁初夏在其中的灵气,然后一眼相中了这个学生,甚至主动提出,如果宁初夏不介意,他可以带对方到s城学习,做他的关门弟子。

这大家也只有羡慕的份了,毕竟宁初夏这可是实打实地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要是当年的他们,估计画的画摆在大师面前,那也是不过尔尔。

可这样的好机会,宁初夏却没有办法享受。

这个部分,是并不介意的宁初夏在私下场合承认过的。

她据说是她父母抱来的孩子,后来她的父母又生了二胎,是个比宁初夏小了十岁的儿子,因而当年,有这样的机会,父母也不愿意送宁初夏出去,甚至在那位大师允诺,他可以包宁初夏食宿学费,不收拜师费用,对方也没有答应。

——大家私下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宁家父母的鼠目寸光,这就是个废物,在大师身边打滚一圈,那也是蹭上了闪闪金光,要知道还有曾经去大师那学习过的人,至今出去招摇撞骗,还得挂上曾经受过大师指点的招牌。

总之,当年宁家父母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大师无奈地离开了。

按说到这,那就是个错过的故事,结果宁初夏没放弃,也不知道她怎么捣鼓的,在学校里赚了点钱,又是不断练习将画作寄给大师远程指导,最后在大学时,瞒着父母报考了首都的学校。

显而易见,她的父母知道了这一切自然是勃然大怒,哪会给宁初夏出什么路费、学费,可他们并没想到,宁初夏自己早就存够了钱,据说当年她是连行李都没带,就这么跑到了首都,开始了学艺、学习之旅。

她还是个犟脾气,即便大师早就说了不介意给自己的学生出花费,毕竟她也不差钱,但宁初夏从未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过来自大师的好,打从在首都开始,便各种想法子赚钱,现在和同门的师兄比,已经算是比较争气的那一个,

宁初夏既没耽误学习学艺,经济上也越发地宽裕,早就成了让大家羡慕的那一个。

她现在和她的那位老师,便像是父女般相处,至于她那没有远见的父母,大家听说的版本是宁初夏把从小到大所花费的钱转账了回去,便没再回国h城。

大家也不觉得她狼心狗肺,拜托,这只要是个人,听说抱养了个女儿,又有了个亲生儿子,就能猜到宁初夏肯定是受到了不平的待遇了好吗?这又想要牛干活,还不肯给喂草,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么虐待人的?

莫名其妙!

宁初夏画完了最后一笔,她收着东西,看向身后的助理李星:“怎么了?”

李星态度温和:“老板,刚刚唐先生的秘书发了信息过来说唐先生今天想约你吃饭,那边的说法是有一个品鉴聚会,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嗯,你回一下,说我时间宽裕,等等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去健个身,晚点收拾一下过去。”

宁初夏应得干脆,起身开始收拾了东西,她不喜欢别人帮忙收拾她的工具,一向都自己做完。

像是这样的工作,总是需要耐心和时间,常常在画板前一坐就是好几天,为了能可持续发展,宁初夏一向坚持健身。

李星神情略有些迟疑,宁初夏脾气很好,平日里和聘请的员工们互动都很和谐,不是那种和下属敬而远之的老板。

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困惑问出:“初夏,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唐先生的邀约,你基本都答应了?”

他比宁初夏长十五岁,又知道宁初夏的经历,对于宁初夏也和看妹妹一样。

宁初夏以前还在首都的时候,对于这类邀约,顶天能接受一半就不错,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位唐先生比起以前想要认识宁初夏的富商经济条件都要差不少,而且多少有点附庸风雅的感觉,不像是和宁初夏关系不错做忘年交的那几位知己。

他换了前面的称呼,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对话是从上司下属到了亲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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