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还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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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命烛,给、我。”桃夭持着无名杀到了冥殿，一字一句语气平缓。

坐于高位的男人冷冷的看过来，问道：“妄初上神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心情不好了就想着要来我的地方闹上一闹？”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模样，一头茂密的头发披散着到两边、都遮住了小半张脸，乍然看去凶神恶煞，颇有些能唬住人。

但桃夭曾经把他头发都剃干净过，自然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倒是阎王冷着声音说完了话,手条件反射的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无论是桃夭年少轻狂时、还是他成人后随心所欲时,冥界里的各方厉鬼统共被他放了两次出来,每一次都闹得鬼心不稳——不包括被放出来的。

那时候整个冥界上空飘的都是很厉害的三魂七魄，强的遇见了弱的会一口将其吃下去，更强的则时时思考着如何才能出了这万丈地狱。

别说冥界里只有一对儿黑白无常,就是再来一些勾魂使,把上万的厉鬼重新制服都实属不易。

因此以往都有未来储君长谈前来帮衬。

妄初捅的篓子，长谈来善后，阎王也都熟悉这个流程了。可等这天杀的天神真的再出现在了这里，阎王恨不得又立马让自己变成个秃瓢。

且这时候的南征跟长谈关系明显是不好的，谁知道这次惹事的来了，善后的还会不会来。

果不其然,惹事的这次不放厉鬼，想惹更大的，张口就要引命烛。

桃夭前进一步，道：“我只要引命烛。”

阎王冷笑一声：“这东西岂是你要便能给你的？”

“咻！”

话音落地，耳边一道尖锐地声音当即就划了过去,阎王眉目不动地用余光看向自己被剑气割断一缕的头发，脸色都白了。

“你别欺人太甚！”他吼道。

“咻！”

伴随着他的话音，又是一道凄厉的剑气劈了过去。

霎那间，方缓和了一点的氛围再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青面獠牙、牛头马面、平日里暗地里有过节没过节的，此时都同一阵营一起对抗桃夭。

可他手里的是神没剑，天上的神仙都招架不住，何况他们这些连实体都没有只余一些幽魂的呢。

不过片刻时辰，冥殿里便已经是一片惨不忍睹地景象。

从奈何桥忘川水边开过来的曼殊沙华，在浓郁的鬼气中精神抖擞地昂头挺胸吸食饱腹。

花瓣在剑气的微风中动荡，摄人心魄地香气蔓延开来，令人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以往南征将神虽然也会来冥界闹上一闹，但他再如何闹也只是小孩子心性的把厉鬼放出来，放出来了还有人会收拾烂摊子，而他自己回去也会得到面壁思过地处罚。

但眼前这一幕明显跟之前两次闹着玩儿不同，他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副谁敢上前就誓要把人拦腰斩断、千刀万剐地架势。

骇人极了。

最后阎王东躲西藏间大喊道：“引命烛是我界珍宝，从没有离开过冥界一天，里面是万万幽魂的执念，动不得，被你拿走了是要出大事的！”

桃夭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执念能换执念，闻言声音更加冷硬：“把它、给我。”

“冥顽不灵！”阎王如是道。

真冥顽不灵不应这句，听到后眼睛里的神色倒是更不耐烦了些。

与此同时，往日南征将神在冥界闹事时，都是由黑白无常前去天界告状，这次他们果真又来了。

“来着何……”

“你眼瞎没看见一黑一白吗？”黑无常急赤白脸地打断侍卫的话，面色大惊道：“我要见君上！”

“为何？”

“妄初打到我们的地盘儿了！”黑无常急死了：“他要拿引命烛！”

此时再提起这位人物，黑白无常心里再也没有往日里明目张胆地嫌弃了，是真真切切的在怕。

只是不光他们，连侍卫一听见这个名字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唯恐他们身后随时随地会突然蹦出一个南征似的。

“二位稍等，我这就前去禀报。”

言罢不等回应，他就转身噔噔噔的跑了。

……

而这时，桃夭已经来到了冥殿中央放有引命烛的地方。

那就是一盏看似很普通的琉璃灯，周身都被明绿色的鬼火映亮了，里面的火光似感受不到这满天的剑气，连摇曳都不曾有一下。

桃夭眼睛上还蒙着那条白色缎带，当他伸手想要触碰引命烛时，似被非鬼非魂的气息刺激到了，鬼火周身当即自发推出了一股热浪，将桃夭的手指节逼退了几公分。

细看之下，指腹都被灼红了。

阎王被伤及腰腹，此时正艰难的捂着伤口，见状大惊喊道：“它动不得！你这是在将我冥府万条幽魂于不顾！妄初！！”

但桃夭充耳不闻，他不怕血肉被灼得面目全非，毅然决然地握住了引命烛的琉璃瓶身。

当这抹明绿色的鬼火离开冥府中央到了桃夭手上时，整个冥界都大幅度的动荡了起来。

霎那间，四面八方地鬼声撕心裂肺地一齐涌过来，扯得人耳膜生痛，每一道声音都尤其尖锐。

“啊——”

“呜呜呜呜……”

“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

“妄初！”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惊疑地声音自身后传来，长谈睁大眼睛道：“把它放下！”

桃夭未将东西放下，闻声只是淡漠的扭转过身体，用白色缎带下的目光打量着往日的好友。

在看到桃夭此时是拿一种何种面貌面对他时，长谈的瞳孔都剧烈的骤缩了一下。

他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厌灼华。

还想色厉内荏地语气无形中就被放轻了，长谈道：“这引命烛里存放的是死去所有幽魂的执念，你将他带走了，他们的执念会破琉璃灯而出，一道执念就是一道鬼火，你会害了冥界的。”

桃夭拿着引命烛往下走，琉璃灯离他该待的地方远了一步，鬼火果然摇曳了一下。

“哦，”桃夭向长谈走近，声音毫无起伏：“与我有什么关系？”

长谈握拳，说：“它是靠着地府里的这些幽魂而燃，离了这里，明火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桃夭则道：“一时半刻足够。”

“妄初！”

“我劝你滚。”

“……”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他疯了也好，癫了也好，他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往日他守护众生，众生回给他的是什么呢，是坚决抵制他的感情之路，和三次断掉的香火供奉威胁，他不愿、也不想顾着任何人。

桃夭一手持着神没剑，一手握着引命烛，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从阎王与长谈面前走了过去。

长谈没有危言耸听，引命烛在离冥界中央越来越远时，那抹鬼火便开始极度不稳的摇动起来。在走到黄泉路上的时候，几道泛着明光的执念从琉璃灯里飞了出去，后方不远处当即便起了一道扑不灭的鬼火。

但桃夭又不得不走出去，身在冥界时，这里有太多幽魂的执念，他那一点想要厌灼华回来、小索复活的执念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他必须得带引命烛出去。

一道又一道执念迅速地从引命烛里飞至出去，黄泉路后被映的通明，有很多深层地下的尸骨被猛烈的燃起。

飓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将人的执念吹成一股，难解极了。

桃夭方带着引命烛回到桃林院阁，满园的桃花忽而像得了什么法术般，不受控的大片大片的盛开。

满眼的枯枝不复存在，细小的绿芽极快的抽出，紧接着无数粉白以凡眼可见地速度瓣瓣绽开，曝光在阳光之下，散发着幽幽清香。

桃夭握着引命烛的手在抖，他明明还没有喂养心头血，但桃林院阁的复苏是他让厌灼华回来的执念之一，此时看着这满目的春光，白缎之下的眼角不多时便湿润了。

他将引命烛放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去扒自己胸口衣服，还没把无名扔下的手当即举起，神没剑来不及害怕伤到小少主，他的剑尖就已经被强行刺进了那滚烫的胸口。

“嘀嗒、嘀嗒……滋。”

粘稠的鲜血触碰到明绿色的鬼火时发出不适应的声响，原本执念散出太多而微弱了许多的明光霎时重亮。

鬼火有意识的摇曳，似人一样正在窥探桃夭内心深处的执念。

待觉得鲜血喂的足够，桃夭把黑色缎带与鹌鹑玉石都取了出来，取出来就放在引命烛旁边，防止他会看错自己的执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