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耀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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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开始,南征将神庙宇的建立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京城各处的战神庙全都一座跟着一座的起来了，后来为了验证猜想，纳兰夜灼将第一天决定建庙之前便有的想法重新拿出来尝试。

——他将一尊无五官的神像放在了暂代天君的长谈庙中。

那一次，谁的面子都没给，神像连太子庙的门都没能跨进去便成了粉碎。这次几个人抬着神像直奔太子庙而去的时候，纳兰夜灼还感到了一阵紧张。

其实不紧张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变化，神像肯定会碎的,毕竟先不说南征这位天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真的有,他也已经有两千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怎么可能多年以后神庙、神像随便立立便能起，说的好像在专等什么有缘人。

但在看到最后一刻，纳兰夜灼却还是很高兴。

只见这次神像碎是真的碎了,但却是将神像搬到太子庙里与长谈并肩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碎的。

早不碎晚不碎,偏偏要等到了别人身边才搞这么一出，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他不愿被世人供奉，而是他自毁都不想跟长谈待在一起。

纳兰夜灼蹲下身体抓了一把碎掉的粉尘，眼睛弯弯的：“和我和桃夭一样，都不喜欢长谈。”

如此说着，他让人加快了南征将神的建立。

他倒要看看等到了自己庙中,他还会不会这么决然。

到底是不是因为身边有长谈才碎的，别人不知道。毕竟神像碎裂在旁人眼里都和之前的结果别无二致，他们不会想那么多。

可纳兰夜灼就是这样觉得，并且坚定不移。

而长谈本人也是知道的。

“君上。”六合銮殿里，一人跪在地上道。

两千年了,无论别人如何说，长谈都说自己只是暂代天君，他坐不了这个位置，因此他百年如一日的做着属于自己的天族太子。

天降被镇压在八十八层地狱时，众人说要拥护他为天帝，也称呼他为天君——他不喜欢。

但其实在后来众人顺遂他的意思照旧喊他君上，他仍旧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个称呼也很是不满意。可多年来大家都是以此相称，如果连这个他都不愿意听，那总不能直呼其名。

思来想去，长谈好像也没想出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近几年兴许是他身边没什么可以交心的人了，他变得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底下人跟他相处起来都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

“嗯，”长谈声音里没什么起伏道：“何事？”

来人道：“将神的神像……兰国小太子又建了一次。”

长谈“嗯”了一声，没接话，专注等他下文。

说到这里，那人停顿了一下，细听下去呼吸都有些浓重，像是出了冷汗。

“神像搬进太子庙的时候是没有事的，但……”他果然是出了冷汗，话都不敢再接下去了。

长谈替他说了：“等和我的神像平起平坐了，他才碎了？”

“君上息怒！”

长谈轻声“嗤”了下，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息怒的，又或者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禀报的人深觉妄初怠慢长谈，忍了又忍，道：“南征将神之前被人心易变伤的不轻，他不管想要怨恨多久那都是他应该的，毕竟一个不愿意再接受众生跪拜的天神现了世也只是徒增烦忧。”

“可不能因为他看不惯世人的所作所为，便牵扯君上、连带着对你怨怼，”兴许是长谈没有及时打断他，导致他还觉得自己的见解挺对：“若不是君上每隔一二十年就派人去凡间向人们传达南征与无亡之事，至今又会有几人记得。此次这兰国的太子也是太过不懂事，有了第一次便算了，他还想将南征的神像第二次挪到君上的庙中，并与其平起平坐，他……”

“想死吗？”忽而，长谈轻飘飘的说。

那人反应过来立马将头伏在了地上，这次他的冷汗连额头上都显而易见的出现了一层。

也不知道到底生气了没有，反正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长谈的语气还是毫无变化。

他说：“下去。”

待人慌不择路的退下了，长谈的眉头才不可抑制的皱了起来。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就算他不让人去常常传播妄初的事情，世人就真的会遗忘他吗？

不会。事实上在他没有传播的那些年里，要为他建庙的就不计其数，太多了。

人心确实易变，可他的信徒远超过了易变之人。

他每次都要派人下去……说白了只是寻求个心理安慰。做了那么多年的温和好人，这几乎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本性。

改不掉了。

独自在六合銮殿站了很长时间，长谈都垂着眼睛似在想什么，而后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将时刻带在身上的虚拟镜像放出来，想要看远处的小狐狸一眼。

可是当他把镜像放大仔细寻找，他发现怎么都看不见千杯了。

本就因妄初而皱起了些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深，他快速的翻转着镜像里的画面。

哪里都没有。

“……”

足足找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长谈嘴唇紧抿，眼神里的暴戾差点就遮不住了。

他一字一句道：“商、壹。”

被狠声念叨的人这么多年来哪里都没去，当真担当起了前妖界君主交给他的任务，始终尽职尽责的待在妖界。

可是最近他要被烦死了。

商壹看着近些年来已经摸过来不知几次的人说：“你没事儿吧，无缘无故进什么无字天书，况且你描述的那些场面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兴许真的是被烦的不行，商壹的眉头不耐烦的皱起来，又因为他讨厌别人近身的缘故，因此始终和面前的人保持着一段可观的距离。

往日里只要主人心情好，右边眼角绯色小痣便颇为意气风发，今日看起来倒是烦心极了。

就连一直披散的三千银发现下都有些凌乱，乍看下去还以为他让人怎么了。

而他对面是个长相很是可爱的男子，一双眼睛有些独特的红，眼神清澈且无辜。

只是里面的情绪太过狂热，要不是商壹知道他是为了某个尤其不现实且无礼的要求，商壹都会以为这人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听到商壹说不行，那人表情都悲戚了一点。

他试着向前靠近一步，看到商壹异常警惕的后退两步他才罢休。可要求不能不争取：“商先生，你信我，那些地方是真的有的。”

商壹眼神都已经不善了。可看着那人一脸认真，他气笑了：“什么真的，真成哪样？天上有大鸟在飞，还是地上有四个轱辘的车在跑？”

那人满脸严肃：“都是真的！”

商壹点头，问：“你从哪里看见的。”

那人一本正经：“梦里。”

商壹：“……”

德高望重的商先生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人还以为是自己足够真诚，连商壹都在考虑可以了。

“商先生都不知道，我看见那里的房子都那么——高——”他连说带比划，看他比划这个高得有几十个人加一起还不够：“天上真的有大鸟在飞，地上四个轱辘跑的车子特别漂亮——还有水里水里……”

商壹面无表情的漠然，连动都懒得动了。

“商先生，我觉得我描述的挺好的，”那人脸上一片希冀：“无字天书肯定知道这么个地方，您就让我看下天书嘛。”

商壹：“……”

缓了半晌，商壹呼出一口气，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问：“现世了这么些年，你知道我本体是什么吧。”

提到本体，像是被人拿捏到了命门，那人没控制住本能缩了缩脖子，道：“知道。雪、雪狼。”

且是世间唯一的一方大妖首领雪狼。

看他还是知道的，商壹又微微一笑：“那你的本体是什么？”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怯懦：“兔兔兔兔兔、兔子。”

这下，商壹笑得最开心：“你应该够我塞牙缝的。”

兔子：“！！！”

商壹不笑了，他说：“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真把你扔进无字天书让你自生自灭。”

那人委屈：“那您扔啊。”

商壹：“……”

这人过来的次数没有一百次也绝对有五十次，商壹坐在这个妖界君主的位置上虽说名正言顺，但早晚是要还给千杯的。

他的子民商壹只想好好对待，没想把人怎么样，可这兔子精真的太烦人了！

正待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此处却突然传来了一股陌生、又不太陌生的气息。

来人说：“众人都说商先生脾性好，不易动怒，今日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