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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元峥的脸色也黑得很难看。是他错了,在府安逸地住了几个月,竟忘了世间还是流氓多。“砰”元峥一拳捣在了王二的脸上,将他打得鼻血长流。
王二怔了一下,反手也来了一拳:“你干嘛?”他打架纯是反射性的动作,打到之后指骨一疼,暗叫晦气,一定是没有打中鼻子,这触感是打到颧骨了!
两人就在铺上撕打了起来,黑暗中,一旁的人也不好相帮,都在往两边让,给他们空出地方来,让他们打。什长也不阻拦,只要不是私下约架打出毛病来,这样的冲突是被允许的。人人都压抑着小兴奋,不敢大声叫好,怕引来巡夜人将这一屋子都揪出去,大晚上的打板子。
什长是单住一张床,不声不响地从床上摸了下去,点着了一盏灯,放在一旁,等他们打完。
两人并没有很快的分出胜负,元峥是大一、两岁,个头长得好,王二是受过更多的训练,又灵活。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什长等到他们两个人一个双腿盘在对方腰上,一个双手按着对方肩膀,都大声喘着粗气,再都发不出什么招来了,才说:“行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谁起不来拖累大家伙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连看围观的都动了起来,重新铺好被子。王二下床去开了柜子找了块破纸塞住了鼻孔,低骂一句:“这小娘,还挺烈。”背后又被元峥踹了一脚!
两人在地上又翻滚了一回,什长看不下去了,一人给了一脚:“把他们拉开!”一伙人一拥而上,将两个分开。元峥掸了掸衣服,又重新洗脸、梳头才爬上铺,他也不挨着王二睡了,与睡在墙边的那个换了个铺。王二仰面躺着,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再说“小娘”了,他说元峥长了一张“野种”的脸。
元峥重新爬了起来……
一个晚上,元峥一个新手,就与伍长连干了三场仗,同屋十个人全都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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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元峥被号角声惊醒,身边的人已经都动了起来。他自认一向比较自立,并不像娇生惯养的小郎君那样吃饭穿衣都还要人伺候着,没想到这群人比他动作还快。他的衣服才穿了一半,他们已经穿完了,等他穿好衣服裹好头巾,人家被子都叠完了。
什长看不下去,骂了一声:“王二,你这王八蛋,别顾着自己跑,帮帮他!”
王二很生气,往日他是最快的,但是昨晚干架,打得浑身酸痛,今早动作都慢了半拍,他都不是第一个冲出门的了,还被薅回来帮元峥叠被子。王二骂了一声娘,说道:“你他娘的给我看好了!下回自己叠!”
咣咣一套叠好被子,就是出去操练了。王二越跑越生气!身上的伤不重,但是拖累了他的行动!险些掉队挨罚!
跑完了步是晨课,背点书什么的。元峥本以为简单,没想到营里背的不是什么开蒙的课程,而是一些军纪军规。王二看他这个呆样子,心恨得要命,还得咬着牙给他讲:“你犯什么傻?跟着背!背不出来是要挨罚的!”
背完了才是去吃饭。
饭堂是长条桌子,一桌能坐二十人,两什对坐。
也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他们可以小声交谈。这一桌的人都往王二和元峥的脸上看,王二是他们熟悉的,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能跟他打成这样的,一定也没讨到便宜。四下一瞧,也就元峥挂了彩了。
仔细一看元峥,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好。当下就有人对邻座说:“怎么来了个小娘?女的不是在那边吗?”
元峥眉头一跳,王二听了暗乐,心道:你就长得这么个娘们儿样儿,还怪老子说?还敢打老子?有种你一个一个打下来呀!白长那么大个子,我看你是打不赢的!
元峥的目光挨个扫过,说话的人对他一笑,低下了头,竟没有再说。能在这留下的人,多少都有点眼色,也知道谁不好惹。元峥看起来虽然漂亮得像个姑娘,但是敢一来就跟王二动手还没被打得很惨,就不是个软杮子。哪怕他是个姑娘,这的姑娘只有更泼悍。
元峥满意地吃他那一份饭,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王二这个王八蛋下手忒狠了,专往不好说的地方动手,感受得到王二打架是有一套的。
饭食与府是不能比,却令元峥有些惊讶。他经过一路逃亡,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一般人家通常是吃个八分饱,不是为了养生,是因为粮食只够吃八分饱的。如果人口再多些,杂粮里都得掺野菜才行。菜也是没有很好的菜的,不要说油,盐都少。
这饭桌上的杂粮饭能管饱,还有一道荤道、两道素菜,以及汤,盐的量也够。
怪不得有人想拿喜爱的孩子换掉不喜欢的孩子送过来,怪不得小高会说那些话。元峥算是明白了。
然而对元峥来说,与营地比起来,几个月在府中的生活堪称养尊处优了。一旦到了营地,又激发了他对艰苦生活的回忆,更苦的日子也不是没干过。元峥想,他还是要在这挣出个头脸来的。
这是公孙家,凡有能力的人都能出头,元峥就有这样一份笃定。公孙佳说话算数,从不食言,营里的这些规矩也证明了这一点。只要做得好,就能升伍长、什长、百夫长,百夫长有单间,明明白白地摆出来。还是那个风格!
元峥下定了决心。
吃完了饭,小高又过来了:“王二、元峥,你们跟我过来。”
王二笑嘻嘻地:“干嘛?我们可没有私斗。”
“上药!”小高没好气地说,“一会儿还操练呢!你俩要做不好,连累我!”他是他们这百人队的百夫人,一会儿跟对家比,如果比不过是会影响他的考核的。考核输了,下回进府上课的可能就没有他了,这怎么行?!
两人又被领去上了药,大力地揉开瘀青,比挨打的时候还要痛一些。小高惊讶地说了一句:“你还挺能忍的。呃……”
他看到元峥身上还有细微的旧伤,指尖摸了一下,又看了元峥一眼,没再问。
到这的小孩儿,有愿意说以前受过的苦的,说出来仿佛就好受一些了。也有憋在心,一字不提嫌丢人的。元峥不说,小高也就没再问,只是想,元峥能过来,大概与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吧。
小高又说王二:“你也别总惹事,挨罚当饭吃!”给他也把药给上了。
接下来就是操练。
元峥学过骑射,但是这的人还是步兵的操典,他对此一窍不通。勉强能跟得上节奏还是因为在府看过小高他们练习。操练他们的都是老兵,眼光何其毒辣?一眼认出来他是个生手,抬手给他加了个码。
王二一听,乐了。
只有小高撇了撇嘴:这一加码,督练的就是他了。他到府,文课是有长足的进步了,武艺难免落下了一点,得跟着一块儿练。想了一下,决定把一起从府回来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都叫过来,大家伙儿一块儿,顺便也练一练元峥,免得他再给自己惹事。
晚饭后,别人休息了,他们几个人又到了校场。回来之后,几个人话都多了,也交换一下信息。一个叫兰儿的女孩子说:“听说了吗?主人要收些人。”
小高道:“筛汰下去那么些人,当然要补进人来。”
兰儿说:“不是筛汰,是优选,要收做义子。听说,可能也收义女呢,我一定要争一争!”
元峥不动声色,听他们继续讨论,几个人都要掐这个尖儿。理由无非是,如果能争到这样的名额,以后就会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生活。男孩子憧憬日后可以像荣校尉被公孙昂栽培那样,有机会建功立业。女孩子也认为即使做不到荣校尉,但是主人是女孩子,跟在主人身边也比庄子上强百倍。
元峥道:“现在做好了,也能一步一步升上去,不必要争做这个义子。”
小高看他的样子像是看傻子:“你是不是傻?你操练一天了,这的师傅比虞先生怎么样,你觉不出来?这些人,喂过马、刷过马,可从来没骑过马,你在府都能骑马射箭了。连带我们进府也学了一些,那能一样吗?”
兰儿也摇头:“你真是没有吃过苦的人。你那是什么样子?你……你一个奴才,跟府余小郎君,你说主人待你们能一样吗?那是亲外甥哎!他有虞先生当老师,你呢?虞先生面前,你学得比小郎君好,现在他有虞先生,你没有,你怎么跟他比?人分三六九等,亲疏远近,别人往前凑,你往后退,啊?”
元峥一怔,道理他都懂,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兰儿对一旁的小秋说:“瞧瞧这个傻样子,一看就是没受过罪的。你是想一辈子烂在泥,看别人出人头地吗?跟人比脚力,有人给你牵了匹马来,你偏不上马,偏说我自己跑也能跑到。”
小秋道:“你不跪下磕头叫一声娘,凭什么栽培你呀?图你好看吗?”
一群人都说他“傻”,弄得元峥只好转移了话题:“你们回来话挺多的。”
几人不理他了,小高说:“到了,开始练吧!元峥,我再教你几手,你先扎个马步。”
元峥也不再说话,扎着马步,抿嘴琢磨他们刚才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就……所有人都觉得他该当儿子
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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