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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有小两年睡得不怎么样了,她想的东西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皇帝对太子说的那些个话她并不知道,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猜到皇帝的心思。坐在车里,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往后一仰,脑子一丁点也不想转了。阿姜见状摆了摆手,车子缓缓地起步,越跑越快,内外一片安静,除了呼吸声、车子动起来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响动可以惊动公孙佳了。
回到府里,钟秀娥依旧在等着她。公孙佳打起精神来,往脸上挂了一个笑:“阿娘。”
钟秀娥道:“哎哟,累了就别笑啦!跟我还这么假客气什么?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想起来叫你过去了?”
钟秀娥心里其实很慌,她对她舅不能说是了解,却有着与她那个皇帝舅舅几十年相处的经验。这个舅舅吧,是个好人,平时也很慈祥的,但是呢……说实话,她舅对女人并不如对男人重视。钟秀娥的经验是,当年她要嫁公孙昂之前,她舅召见过她,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召见。
前半段,她舅忙着造反,没太多的空闲理她,很多时候是问她的功课之类的,钟秀娥是个学渣,就怕。后半段,她舅见她也多半是因为她的婚姻、她的丈夫之类的。钟秀娥跟舅舅算是亲近的,也只有这些个相处的经验。以己度人,钟秀娥最怕的就是她舅突发奇想,要给她闺女做个媒什么的,那不就完球了?真到那个地步,除了跑到她舅门前上吊,她真不知道该怎么了。
公孙佳不知道钟秀娥在慌些什么,钟秀娥装得再镇静,公孙佳还是能感受得到亲娘的不安。她就有点奇怪了,怎么皇帝今天有点怪,亲娘也有点怪了?答道:“是问阿爹当年的一些图册之类,我给献上去了。”
钟秀娥很不放心地问她:“没别的事了?”
公孙佳上前挽着钟秀娥的胳膊,两人往上房里走,边走边说:“没有呀,阿娘是觉得会有什么事吗?”
钟秀娥道:“没,没什么。就怕猛地出什么事儿。”
公孙佳道:“眼下没什么事儿,您就放心吧。陛下的心思可不在咱们身上,他且得看着纪家呢。”
说到纪家,钟秀娥就理解了,对呀,还有谁会比纪家更能惹人烦呢?她的心略放松了些,说:“你也是,天冷了,好好歇着。”在她们这一辈人的眼里,一冬一夏是对体弱的人最不友好的时候,得静养。
公孙佳跟皇帝对完了话,自我感觉还凑合,她不敢保证自己就猜中了皇帝的想法、合了皇帝的心意,又不能有事就去问钟祥这个卧病的老人,但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她得拼一把。回来之后,她没有召唤单良、荣校尉、薛维等人复盘,而是自己坐在窗下榻上静想了一阵,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了,才缓缓地起身,问道:“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公孙昂过世两周的日子又快到了,这样的祭奠是必须认真准备的。
阿姜答道:“都备得差不多了,还有些鲜果不好先拿过来也都预备下了。夫人都有数儿。”
公孙佳轻笑一声:“哎,要不是阿娘,我都不知道该忙成什么样子。”阿姜也笑:“想来夫人也会这么说,要不是有您,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子。”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笑过了,公孙佳还不能休,她得开始准备过年了。时已入冬,公孙昂的两周年祭是一件事,自己的产业陆续开始结算了,先是田庄的耕种产出,这个核算完了就是租金之类,又有些杂项。还有年礼,打拼到了公孙昂这个地位,多半得别人给他送礼,到了公孙佳的手上,她还要顾虑一些其他的人,有些人离京城远一些了,还得提前送,现在就得预备上了。
又有之前那个“养老院”,公孙佳还得跟阿姜合计一下,除了当年的旧人,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人也想凑这个份子。这些都是宝贵的情报资源,甚至不需要他们主动打探什么,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对公孙佳都是有用的。
阿姜办这个事很可靠,慢慢地向公孙佳汇报着有多少老人近来病了,又有几个宫里的人拿了钱帛来要求凑个份子买点田产占间房,预备在宫里伺候不动的时候出来养老。公孙佳慢慢地听了,没有听到郑须的名字,眉头微蹙,又舒展开了,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他自己置办田园宅邸都够了,哪里用去庙里度过余生?且听说郑须在宫外也置了个家,那就更不用她来操心了。
想了一回,公孙佳对阿姜说:“不要什么人都收。”
阿姜道:“明白的。况且——”
“嗯?”公孙佳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阿姜在公孙佳的目光下没绷住,飞快地说出了下文:“他们宫里也有些人三五成团的,凑个份子,置办点小产业。多半是宦官们,凑个庙观什么的,像是学咱们的。宫人们倒少,唉,兴许还想着出宫回家吧。真是傻。”
公孙佳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问道:“怎么傻了?”
阿姜道:“她们纵使出了宫,又有多少人有家可归呢?”
公孙佳想了一阵儿才想明白,宫女们入宫服役是少有出头之日的,宫中放出宫女的时候是很少的,许多人从少年熬到白头,甚至没等白头就熬死了。她那个“养老院”也因有些老人求情,收葬了几个青年就死掉的宫人,有些人连正经名字都没留下。
这些宫人,即使逢到什么大旱之类的年份,由于五行阴阳之说,宫内阴气太重要放她们出宫,也得在宫中服役十年以上才轮得到。一个女子,离家十年再回家,爹娘搞不好都死完了,哪里还有家?
公孙佳点点头:“哦。”
阿姜见她没有发表意见,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便不再提。世人皆苦,何必独怜这些宫人呢?公孙佳自己都还是麻烦缠身的。阿姜将宫人们放到一边,又说起“养老院”的账目之类,公孙佳也是听过就算完:“你看着就是。”
再问一些庶务,公孙佳便休息了。与皇帝对视,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消的,她换了衣裳,饭都不想吃了,脑子累得要命,躺着却偏又睡不着,偏头疼的毛病又找了上来。闹得她这一天都不得安生,不但阿姜着急,钟秀娥也不管余盛了,一直守着女儿,直等她第二天缓过来了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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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却又是风平浪静了。
兴许是死人死习惯了,皇帝又选了一位老将,召过来将他安排给燕王,使他们在明年出征前多多协商,自政事堂往下,都没有人再说什么怪话。
公孙佳这里,要准备父亲过世两周年祭。这次不需要她刻意的发帖子已有许多人想要过来凑个热闹了。公孙佳让单良将去年周年时候的名单翻出来,与今年的名单做了个对比,两个缺德鬼同时发笑了。
单良抚掌道:“妙极!妙极!”他近来笑得比以前多了许多,盖因他看出来了,或许是纪家不做人的关系,今年这祭奠的宾客比去年可要多不少,来宾的份量也重了不少。须知,一旦家中的白事,头七、周年之类是比较重要的,接下来得是除孝,夹在中间的两周年不尴不尬,并不是什么大日子。
然而今年比去年人要多,好些人仿佛是自动聚拢过来的。单良指着单子上靠前的几个名字说:“政事堂都能在您面前凑齐了,吉兆啊!”
这话说得俏皮,公孙佳道:“不过纪氏为渊驱鱼罢了。”
单良道:“他太贪了。要是像老郡王那般,专攻一条,谁又会对他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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