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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外甥女生的,皇帝对公孙佳就比较熟,以前也更关心一些,乔灵蕙与丁晞他就不怎么放心上。血缘远了,另两人的父亲也不出挑、本人也不算出色,在皇帝这儿根本没亮点,也就不大记得住。本以为只是个平庸的贵族子弟,哪知道他玩了把大的!

还是冲纪宸!还是这个时候!

但是纪宸把丁晞废了,皇帝也是恼怒的。纪宸又不是没认出来丁晞,丁晞那三脚猫的武艺,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么?皇帝一生戎马,看得出这伤怕是不容易好。钟秀娥这个外甥女,一辈子过得也够苦,这都嫁了四回了,只有一个儿子。

皇帝脑袋一圈一圈地发胀,并不想事情闹大。闹大了,朝廷不和,如何能御外敌?

纪宸自己不说话,将人往皇帝面前一放,就由章明来汇报。纪炳辉也不提丁晞,就看皇帝怎么断案。皇帝要是想息事宁人,纪炳辉也不是不能答应,但是总得给他家一点补偿。比如近来争得比较激烈的太仆寺。如果补偿也不到位,那就别怪他把丁晞法办了。还有丁晞的那些显赫的亲戚们,怎么也得出点血。如果不出血,那他就要用丁晞打他们的脸了。

纪炳辉很自然地忘掉了公孙佳,他现在还不大想提这个年轻的女人。趁这个破事逼她联姻是不可能的,能走到这一步的女人,心肠必然是比男人还要冷硬的。不过……联姻帝室的事情,倒不是不能妥协。

至于当年的事情,纪炳辉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承认的。那件事,本是自由心证!纪炳辉虽不提丁晞,却老泪纵横地,非得自己提一提“当年”:“陛下,臣被人非议了这么些年,都说臣有贰心。苍天可鉴!陛下起兵遇难的时候臣都没有落井下石,陛下奄有天下,臣却要想不开坑害陛下么?”

闹得皇帝更头疼了。

赵司徒等人本想过来说话的,又都忍住了。他们与公孙佳是一样的想法:些许小事,有陛下在。这许多人过去了,太给纪宸长脸。他们甚至压住了想要见皇帝的钟保国,让他也不要动。赵司徒等人不去见皇帝,一群老狐狸却又另有想法。他们开始散布谣言——丁晞的祖父母临终前说,丁晞的父亲是纪宸害死的。非常简单的开脱办法——孝。为父报仇是孝,遵循祖父的遗训还是孝。不管真相如何,这个流言就能救丁晞一命。

赵司徒心里是恼怒的,纪宸这手太阴了。丁晞哪怕不被判刑,这两刀下去,也要瘸一辈子了。这不是大臣的体统!

公孙佳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宫,见了皇帝之后,第一句话是:“陛下,臣听说,臣的哥哥被带到宫里关押了,他究竟犯了何事?是什么罪名?”

皇帝觉得脑袋好受了一点,没好受地说:“章明,你说!”

章明又说了一遍,皇帝问公孙佳:“你说,怎么办?”

公孙佳道:“当然是交有司审讯、依法而断了。京兆、大理有的是地方,关进台狱,是不是太给他面子了?”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公孙佳也抬起头来,无所畏惧。皇帝道:“交给有司,你不怕他被判罪?”

公孙佳道:“怕什么?有功则赏、有罪则罚,除非十罪,否则他的罪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受个教训也好,免得以后闯更大的祸。好叫他知道,自家人不舍得打他,自有人舍得!”

皇帝一声冷哼:“你有这样的心思,比他还该罚!你这就是窥测天机,算到要大赦,先去杀个人的那种人!胡闹!你知错没有?”

“知道了,”公孙佳有点敷衍地说,接着问,“陛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他们,他们都不回答我。真是邪了门了!自我进宗正寺以来,我问什么他们答什么,现在竟然……”

纪炳辉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己跟皇帝哭着说当年,自觉占理,公孙佳一提当年,他没来由的心慌,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人要做这个事做什么文章。此时他宁愿皇帝不要再提这件事,他也不去提了。他不怕别人,是因为朝中的大臣他都很熟了,他们的想法他也能猜个几分。公孙佳不一样,她不好猜。

皇帝却不体谅他,说:“你问司空。”

司空就是纪炳辉,纪炳辉脸有点苦,公孙佳已到了他的面前,盈盈一拜:“请教司空。”

纪炳辉嘴里被人塞了一大把黄连,含含糊糊地说:“当年是救援不及……”

公孙佳听得很仔细,从纪炳辉的角度描述,他是被绊住了,因为有一支大军拦截了他。“过了几天,犬子心生疑虑,派出斥侯才侦知是他们故布疑兵,扎的草人、用的增灶之法,虚设的营地……”

公孙佳点点头:“征北当时还嫌稚嫩,不能统观全局。”

皇帝来了兴趣:“你又知道了?”

“嗯,叛军一共能有多少人?加加减减算一算么……”公孙佳随口胡扯,用兵之法哪里是简单的加减法?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大家把人头点一点,谁的人多谁就赢?

皇帝说:“又胡说八道了。”

公孙佳越发放开了说:“本来就是么!征北当年就不该犹豫!狭路相逢勇者胜,再说了,救驾的事,能迟疑吗?”

眼见她要把纪宸贬得一无是处,纪炳辉暗恨,宁愿与丁晞私了。让公孙佳闹到朝上,大家公议,公孙佳再把纪宸当廷贬一贬,于纪宸下次出征不利。别人说也就说了,公孙佳这货,她爹是公孙昂,她说的话会有人当真的,她贬起武将来真是肆无忌惮,令人生畏。

纪炳辉居然打起了圆场,说:“若非这么真假难辨,何至于生出误会?陛下,此事不若就此撂开,如何?”

皇帝也是愿意的,说:“也好,叫丁晞那个小畜生给征北赔礼。”又对纪宸说,“你的委屈,我知道了。”

公孙佳还要说什么,皇帝说:“你还不把人领回家?”

公孙佳道:“我?”

“他阿翁阿婆都去世了,送回去也没人管,他是你哥哥,你去劝说他!”

公孙佳道:“我才不要管他呢!人,您留着,明天我不请假了,我请旨,将他往朝上一放,公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甭管他什么祖父遗命,什么孝道。听他胡扯!就判,辨个明白。刚好我也能听一听长辈们对当年变乱的评价,您说我胡说八道,我还是觉得……”

纪炳辉见公孙佳对丁晞似乎并不在意,而将矛头指向了纪宸,这是不可以的。纪炳辉坚持说:“都是误会!一家人!陛下,犬子不会同后生晚辈计较的。”

“啊?”公孙佳发出了一声疑问,“您说什么?”

皇帝一瞪眼,公孙佳才低下头,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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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从皇帝那里退出来,公孙佳还记着那句“一家人”,心中冷笑无数声。面上还是一派天真,跟纪炳辉说:“司空,当年那事,我觉得还能做得更好,明天我带我哥哥去您府上赔礼,顺便复盘一下?”

第二天,纪宸称病,丁晞因伤口溃烂又发起高烧来,赔礼之事不了了之。

纪宸号称养伤,一养就是大半个月。朝上无事发生,不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皇帝给自家孩子选妃、选驸马上了。

各有各的心思,有走公主、后宫门路的,也有往宗□□里打探消息的。

正热闹间,忽有急报——天-朝腹地,竟有人啸聚山林,聚众造反!

皇帝自己就是造反起家的,对此事十分重视,一面下旨命详探情况,一面召众人入宫议事。纪宸依旧称病,纪炳辉倒是出现了,也是一言不发,只说自己儿子确实受伤了,在养伤。

皇帝的脸阴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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