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明明与仍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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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他明摆着借着看病的名头，吃你豆腐哎。”陆展鹏见程方琪一味站在对方那边，心里更是不快：“他又不是盲人，来了这么多次，凭什么你给他带路？”

“我就是一个盲人。”许哲森站在一边，眼神迷茫地“望”向陆展鹏的方向。“程医生是要带我回病房。”

“啊？”陆展鹏一愣，手扶了下金丝边眼镜，这才看仔细，面前高帅的男子说话的时候，脸虽然对着自己的方向，但无神的双眼写满了空洞，双目焦距也无法精准固定在自己的脸上，而是散乱地定在自己身后。

“许先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程方琪再次紧张地道歉，因为自己的失职，许家公子莫名摔了一跤，这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方的错。

好在，许哲森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摇摇头，自己笨拙向前方摸索着走去。

“我在你身边，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搭着我的手肘。”

程方琪赶紧站在许哲森身边，供他选择。

“小琪！”

陆展鹏见那两人根本不理会自己，醋意更是乱飞。

“你去楼下花坛等我。”程方琪语调平静，但看向他的眼神却结了冰。

......

......

......

从顶楼的电梯下到一楼，程方琪脑海里闪过了许多想法。

自陆展鹏来到她的科室，她是能避则避，故意把他当成空气。

每天下班，陆展鹏都会等她一起回宿舍，但程方琪为了躲他，索性临时增加查房，表面上看，她比平日里更忙碌了，实则只要别让她和陆展鹏单独相处，她就谢天谢地。

天空突然下起雷阵雨，陆展鹏果然听话地在中央花坛等她，雨“哗啦啦”下了起来，程方琪远远就看见那个被雨水淋成落汤鸡的男人。

真叫让人不省心。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回医院一楼长廊说话。

“小琪！”

陆展鹏看到程方琪眼睛一亮，屁颠颠从花坛跑过来。头发都被淋湿了，站在她面前，滴滴答答挂着水珠。

“就干站在那边淋，不知道躲雨吗？”

程方琪没好气，走过去想帮他脱去被浸湿的外套，还没真正开始脱，只觉得他的右臂摸起来的手感很奇怪，僵硬地和假的一样。

“别！”陆展鹏一看程方琪这个握着自己的右胳膊，赶紧后退一步，紧张地看着她。

“那是什么？”她诧异地盯着陆展鹏的右臂看，回想刚才摸到的触感，那感觉.....太不真实.....

“没什么。”陆展鹏不愿再靠近她，两人相隔很远说话。“刚才，楼上的事，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你能不能不生我气？”

“你把右手让我看看。”程方琪直接跳过他的话题。心里已经有了几种假设，其中有一种猜测，是她最不愿被证实的......

“不要。”

陆展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嗖”地一下就又跑进了雨中，连雨伞都愿不回楼上拿。

反正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正好直接回宿舍。

陆展鹏可以跑，但程方琪自然会通过其他的手段证实她心中的猜想。

她疲惫地搓了搓脸，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精神科，正好碰到护士长，随口抛了话题。

“唉，章护士，你有看到陆医生吗？我找了他有点事。”

“陆医生刚下楼了，好像还没回来呢。”章护士茫然地摇摇头。

“哦，这样啊。”程方琪假装随意翻翻今日的访客记录，小声地试探着问：“你有没发现陆医生是个左撇子，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哦？”

“是啊，陆医生说左撇子聪明，所以他一直用左手写字的。”

“那他右手都是摆设吗？”

程方琪半开着玩笑，其实心里紧绷地不行，她多么希望这些都是她错误的判断。

“嗯......你这么说起来，我确实一次都没看过陆医生用过右手，可能就和我们不习惯用左手一样把。”

护士长耸耸肩，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正在写交班日记。

她完全没有留意到身旁的程方琪人都快站不稳了。

陆展鹏怎么会是左撇子？！

他那只拿手术刀的右手去了哪里？！

程方琪几乎是摇摇晃晃走回了办公室，瘫在座椅上，好半会没缓过神。

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展鹏，扬言要脑外科最优秀的第一把刀的陆展鹏，那个可以把芒果切成花，可以把一整个苹果皮削到不断皮的陆展鹏，他放弃神经外科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他都不告诉自己，难道自己完全不值得他坦白相告吗？

他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没告诉她？

程方琪头疼不已，按着太阳穴，现在就去找陆展鹏怕是太过鲁莽，可不去问清楚，她又哪里会甘心呢？

这个雨夜，不仅程方琪思绪万千，连凡事乐观向上的陆展鹏也不好过。

他湿漉漉地跑回了家，像是背后有追赶他的洪水猛兽。他刚把门锁上，就体力不支，滑坐到地板上。

五年，他一遍遍和自己讲，程方琪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她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他们的旧爱只会成为一段故事。然而，每当陆展鹏在梦中见到她，梦总是那么香甜，他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每次做梦醒来，他总是想，明明他们在一起是更好的事，怎么命运总是戏弄人，长大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啊......

.....

.....

.....

第二天，陆展鹏告假，程方琪起先以为他在耍脾气，没理。

到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听到隔壁桌的几个护士围坐在一起议论，原来陆展鹏请的是病假，听起来像是感冒，请假电话里的嗓音沙哑地不行。

他长得帅，自然是护士们关注的焦点。一听生病了，护士们一下子围过来讨论要不要一起去探望一下。这种待遇，普通医生生病哪会有？

“真生病了？”程方琪瞟了一眼护士，小心翼翼拿出手机来，给陆展鹏偷偷发了条简讯。

五分钟，他不回。她有些皱眉。

十分钟，他仍不回。她有些生气。

二十分钟，他还没回，程方琪开始害怕了.....

要知道陆展鹏自从来了科室以后，就算只是一个团建活动的通知，他也会对自己的简讯秒回。

怕不是真生病了，程方琪吃了没几口，便放下筷子，急匆匆地往宿舍赶。

“咚咚咚。”

“咚咚咚。”

“陆展鹏，你开门。”

“活着就应一声！”

程方琪敲到手都快断了，陆展鹏的房门终于开了，不过他只开了半扇，自己右半边身子藏在门背后。

“小.....琪.....”

陆展鹏虚弱地倚靠在门框，软软地唤她的名字。他满脸通红，一看就病的不轻。

“发高烧了？”程方琪凑近一步，用手背贴着陆展鹏的额头，“家里有药没？吃了吗？”

见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程方琪皱着眉，用手推了下门，“让我进去，我扶你去床上躺好。饭没吃吧？在食堂给你打包了一份粥。”

“不，我没事的，”陆展鹏虚弱地晃着脑袋，不让她进门，“睡一觉就好了。”

“陆展鹏！你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

一连两日的直呼其名，陆展鹏彻底把程方琪惹恼了。他心中的一向冷静，理智，克制，优秀的小琪。

“对不起......”

陆展鹏其实没有什么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程方琪在，他既不敢和她说重话，又不能赶她，更不能让她进来看见没被收拾过的自己。

“你等我一会，我.....我去套个衣服......”

他正有气无力地合上门，却不想被程方琪一掌推开。

两人各自站在门里门外，干瞪着眼。

陆展鹏只套了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衫，左手臂因为常年健身显得线条优美，而他的右手臂......

空荡荡的袖子笔直地向下垂落，白色的薄t恤若隐若现能看见那段短小的小臂。他右肩下20厘米，只有一截短小的手臂残肢，残肢下面，什么都没有，空旷地吓人。

“你.....”程方琪不能抑制地蹦出了眼泪，“你的右手呢？”

“小琪......”陆展鹏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右臂残肢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这一躲，整得整只空袖子都跟着飘荡了起来，来来回回像一个规律的钟摆。

“你能不能别盯着它看......”见程方琪一动不动，眼睛都要把他的右臂残肢瞪出一个个洞来，陆展鹏本就因发烧通红的脸，更是血红血红，赶紧拿左手捂住右手臂的那截短小。

“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他弱弱地回答。

“你就因为这件小事要和我分手？”

“不是小事.....”

陆展鹏说话的声音更低了，脖子下弯到了底，头一点都不敢抬起来看她。

“遇到挫折第一反应就是甩掉女友，你可真是伟大啊！陆医生！”

程方琪气的不轻，“砰”地一下把门带上，走前连手上的粥都不忘放下，风一般从陆展鹏跟前消失了。

......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老许每章都会出场的，只是他不是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