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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安十几岁的时候,跟人打架,战败的男生向他求饶,用词很谦卑,“爸爸,您饶了我吧。”
这一声爸爸叫得贺北安心慌,他根本没有胜利的兴奋,忙摆手让那人滚。
他可不觉得当人爸爸是件好差事。
晚上回了家,他淤青着嘴角躺在房顶上对着月亮吹口哨,他爸爸在房下喊他的名字,让他赶快下来去睡觉,他两只手撑在房檐下,往下一跃,吓得他爸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稳稳地落到地面,贺北安的少年时代,大多数时间都很轻盈,很少有沉重的事。
他的爸爸拿出祖传跌打的药水给他擦伤口,一边擦一边心疼,让他别跟人打架了。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贺北安问,要是别人打我呢。
理想中的父亲应该说,别理他,放着我来。
他爸爸马上接道,那就赶快跑,还传授了好几个逃跑的方法,那娴熟程度,绝对经过实践的检验。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有些窝囊,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为自己找补,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犯不着和这些小流氓硬碰硬,整治他们的方法又不只有打架一个。
这话越说越没底气。贺老三年少的时候永远是当面求饶,背后给人使绊儿,欺负他的人都倒了霉,却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一直很以此为傲,可当着儿子的面,骄傲就打了折扣,甚至有点儿自惭形秽。
再软弱的父亲,也想在儿子面前英武神气。
别人半开玩笑地取笑贺老三,他一般不当回事儿,可要是有儿子在场,他马上变得不容亵渎。如果那人不买账,继续取笑贺老三,贺北安的脾气就上来了。骂战往往会发展为互殴,贺老三拦不住,怕儿子受欺负,就从背后抱住那人,让儿子打。一边背后踹人家,一边劝人不要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这样的一个父亲,很难让人尊敬。
贺北安对自己的爸爸不满意归不满意,可他从没希望过别人当他的爸爸,一秒钟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小时候第一次跟人打架,是因为那孩子说他爸爸另有其人。因为他爸爸和他长得实在不像。
贺北安的成长史,就是一部费心维护自己父亲尊严的历史。
贺北安夺过爸爸手中的药水,劝他硬气一点,他爸爸只是讨好地笑笑,为自己辩解,说这是能屈能伸,又开始讲勾践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贺北安忍不了十年,连十天都忍不了,他该打的架,该骂的人绝不拖到明天。
贺老三问你是不是嫌爸爸给你丢人了。
贺北安说那也没有,你挺好的。贺老三愈是在外面不受尊敬,贺北安愈是在家里给足了他面子。
他要是不尊重贺老三,还有谁尊重他呢?
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航空杂志,想象着有一天驾驶这些飞机的是他自己。
想当飞行员的渴望战胜了他的本性。到了高三,因为要招飞,身世要清白,他能收敛就收敛,别人招惹他,他很宽容地不当回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有人以为他怂了,没事儿嘲笑他两句,他也不以为意。
后来他的爸爸被人举报坐了牢,空军招飞和他彻底无缘。他又恢复了本性。
他还和人打架,打到人叫爸爸。
再混蛋再好斗的人,只要别人叫了爸爸,就应该马上住手,给人一条生路。打仗还讲究优待俘虏,这是规矩。可贺北安一点儿不讲规矩,直到那人发誓再不随便管人叫爸爸,他才住了手。
自己女儿长到四岁,叫过他爸爸的,还是和他不相干的人。
在成为父亲之前,贺北安希望沈芷——这个别人家的女儿能够不理会她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奔向他。
但如果她的女儿为了哪个男的奋不顾身,他会告诉她,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
贺北安本来已经想好了怎么简单直接地告诉沈恰“我是你爹”,但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别的。
他对沈恰说,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也要对妈妈好。他不在的日子,她们要互相照顾。
沈恰答应得很干脆:“贺叔叔,我知道了。”
沈芷刚到家,花店的花也跟着到了小区。
沈恰因为容小川的热心帮忙,又和他恢复了友谊。
容小川很为沈恰的事情出力,他提供了一套方案:连着送五天花,前四天不署名,保留悬念,这期间也不要告诉她的贺叔叔,最后一天再揭开谜底,给她妈妈一个大大的惊喜。
沈恰很赞同留悬念的方式,痛快地同意了。三票里,两票赞成,投反对票的是容小川的家教,她作为唯一的成年人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但一比二,反对无效。
沈芷盯着卡片看,卡片没署名,只写着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她一点儿没有收到礼物的高兴劲儿。
平常也不是没人给她匿名送花,只是这个节点太巧了,还特意赶在她回家的时间点,这说明送花的人很了解她家的情况,连她几点接女儿回家都知道。
如此了解她还有兴致匿名送花……沈芷第一时间否决了贺北安,现在的贺北安更可能会送她一把最新版本的人体工学椅。她又想起前几天密集收到的匿名短信。
她们工作室做了一个医闹纪录片,片子刚播出,就有人打来电话,自称在片里被迫亮相过,说这个片子涉嫌对他诽谤,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要工作室马上将片子下架,登报道歉给他们恢复名誉。沈芷知道那人是专业医闹,她拒绝了对方要求,并请他赶快采取法律手段。之后这部片子的执行导演小刘每天都收到一堆陌生人短信,号码随时更换,都在问候她的家人。这种问候字面上挑不出任何差错,却经不起细想。同样收到短信的还有沈芷,问候对象包括她的孩子和丈夫,她猜这人可能并没掌握她的情况,但还是心有余悸,沈芷报了警,又给小刘放了长假,并且限制同事晚上加班时间。工作室基本都是女孩儿,体力不占优。
自从她告知发短信的人自己已报警,类似短信就绝迹了。
这次接到匿名送来的花,沈芷不免联想到了前几天的事。她的朋友就曾收到过□□的鲜花。虽然这可能性并不大,沈芷却不能控制自己多想。
当了妈妈之后,沈芷比以前胆小了,她以前很少有怕的事,现在她怕的越来越多,不敢有病,不敢出事。工作上她尽量不去碰风险议题。她女儿只有她一个人,她要是出了事,谁管沈恰。可工作室的年轻人有想做的选题,她无法说我怕有风险,你别做了。不仅是丢脸,还没职业道德。
沈芷给花店老板打电话,对方坚决不肯告知是谁送的花。
沈恰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要拒收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看着自己的花又被快递员叔叔带走,沈恰耷拉着脑袋思考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吃晚饭的时候,沈恰又开始给她的妈妈夹肉片。沈芷请她不要再夹了,沈恰就眨着大眼睛教育沈芷要均衡饮食,吃蔬菜的同时也要注意补充蛋白质和脂肪。
沈恰很心疼自己的妈妈,但她还不懂怎么照顾妈妈,自从得到贺北安的点拨后,沈恰很快开了窍。以前只有她自己早上喝牛奶,现在她会在早饭前特意给她妈妈倒上一杯,等监督妈妈喝完她才开始喝。当沈恰发现妈沈芷不怎么吃肉,她就特意拣肉片夹到妈妈碗里。
沈芷每顿饭都要被迫吃她不喜欢的食物,但这种小烦恼和她工作上遭遇的事一比,简直不值一提,甚至算得上甜蜜。
晚饭后沈恰想去遛狗,沈芷说等贺北安回来再遛。如果送花的是那人,那代表他已经知道她家的住址。真出了事,她没体力带着沈恰跟她一起逃。
沈恰坐在桌子前叠纸飞机,这种叠法是贺北安教她的,一次可以飞三十多米,叠好后她问沈芷能不能去外面玩飞机。
“等你贺叔叔回来了再说。”
沈恰忍不住又提起被沈芷拒收的花,“妈妈,那花多漂亮,你为什么要拒收呢?”
“讷讷,你记住,永远不要收陌生人送的东西。”
“可……”可那不是陌生人送的,是她费尽心机给容小川买书包买帽子,忍着痛苦补习数学课才换来的花啊。沈恰开始旁敲侧击,“没准是你很熟悉的人送的呢,他不写名字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沈芷觉出了女儿的不对劲,她对这花也太关心了。
“那你觉得谁送的呢?”
“我猜……是贺叔叔送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以为送花能让你高兴。他每天都问我你开不开心,如果我说你开心,他就好高兴。”
“是吗?”
“真的,真的。”
“但花不是他送的。”
“为什么?”
“直觉。”
以往都是贺北安联系沈芷,这次沈芷主动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都没做。”
自从当了爸爸,贺北安俨然换了一个人,熟悉的人觉得他追求稳定到过分的程度,陌生人认为他难得有了风度和教养。
其实他只是怕给沈芷母女俩惹麻烦。
贺北安的话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沈芷不知怎地冒出一句:“你也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我真是个守法的良民。”贺北安第一句还是笑着说的,第二句就换了语气,“我不会给你和女儿惹事的,不能因为我让沈恰有污点。”他没说的是,他要出了事,养孩子的担子就落在了沈芷一个人肩上,他没那么混账,光为了出一口气,连孩子孩子妈都不管。
“那就好。照顾好你自己,你女儿还等着你参加她的亲子运动会,你不在,她组装模型的兴致都低了不少,今天吃饭的时候她又提到了你做的小米粥……”
沈芷的话格外的多,汇成一句话就是赶快平安回来带孩子吧。她以前希望贺北安过得好,仅仅是因为她对他有感情;现在希望他过得好,还多了一层私心。
她万一出了事,还可以暂时将孩子交给他。除了他,她谁都不放心。
贺北安觉出了沈芷的异常,“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沈芷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她的描述还是暴露出了她的恐惧。外人听来或许觉得她草木皆兵。
沈芷的恐惧比事件本身更让贺北安担心,但与此同时,这恐惧也让他有些许的欣慰。
这种恐惧绝对不会发生在年少的沈芷身上,因为那时世界上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太少。因为不怎么留恋,所以也不恐惧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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