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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确保事态不会严峻下去。

管事租的船只都是些老道的舵手船夫,开起船来客是又稳当又妥帖,只是白霜和徐庆在上了船只后就有些晕船,家丁中也有两人晕船严重,不得不躺下休息。这种晕船的症状无法纾解,就算是临时停靠请了大夫过来,也能稍微缓和。虞玓的伤势需要隔段时日就换药,因着家丁中有人擅长此道,倒是不必要来回折腾大夫。

走水路虽然是比陆路要快些,起初上船的新鲜感却会很快褪.去,近乎一成不变的模样让人无法欢喜。不过虞玓倒是喜欢在日暮时分登上船头,站在甲板上看着斜阳落水的模样,那余晖撒向整个水面,是一出久久欣赏却难以忘却的美景。

那些在船头做事的船夫看久了,对这个每日都会准时出来的郎君也认熟了脸,在某日吆喝着划拳的时候忽然找不到一人补全,有那胆大的看到虞玓的出现,壮着胆子邀请了那郎君参与。虽开口的人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听到意外同意的回答反而更为高兴。

于是乎扶柳来寻人的时候,正看到自家郎君正面无表情地坐着与一堆船夫吃酒划拳。

完了完了。

这是扶柳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若是被白霜姐姐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晕船的功夫,郎君立刻就学坏了那可该怎么办……府上大郎君老爷夫人还有老县公可不得把他们这群跟着进出的人都给撕了……不不不,扶柳啊扶柳,你怎可这么揣测几位主子?那可都是温和端正的人物……

那乱七八糟的念头被扶柳自行压了下来,顶着船夫哀怨的眼神把郎君给请走了。

从船头往船舱中,就像是从热闹走向了寂静的水帘,一瞬间耳畔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喧嚣的热意。扶柳小心翼翼地说道:“郎君是喜欢上吃酒划拳了吗?”这其实也无关大雅,只是不符合世人对君子的看法。

不过如席纠那等酒会,其实也是变相文雅的作派而已。

虞玓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些船夫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跑水运的,我只是与他们聊了些事。”要想同这些卖苦力的人拉近关系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是简单。

任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赋,对于身份差距过大的人,在察觉到这微妙的距离时往往会选择保持。而虞玓每日每日都会出现在甲板上,却从来不表露出任何的异样,偶尔会与他们打招呼,也会随口说点寻常的事情。这种平和的态度会软化些边界……从他们因为缺人儿邀了虞玓一事就足以看得出来。

而他们寻常都是卖力气干活的,在船上跑水运也都是日日如此的生活,要寻点调剂的事情都难些,故而大多数船夫都热闹吃酒耍乐,吃酒会让他们激起不一样的情绪。而但凡是这样的人,在吃酒的时候是最容易嘴上没把门的时候。

要问话,自然得是在这样的时机更为合适。

扶柳不知虞玓的想法,只知道在这之后,每隔三五天她就能在船夫堆里面薅住虞玓,再苦巴巴地把人给请回来。如此反复再三后,扶柳憋不住话,在一日和白霜聊天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一嘴。

扶柳与白霜正住在一处。

这些时日下来,白霜好不容易稍微适应了那水上的行船,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容易眩晕作呕,不过这脸色也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郎君何时那么会吃酒了,可真是奇怪。”扶柳说完后,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白霜轻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没有去摸过郎君的衣襟?”

扶柳困惑地看着白霜,只见她轻声说道:“如果你去摸过了,就知道郎君为何一直吃不醉了。他那是想套话呢。”

扶柳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那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问?”

白霜淡淡说道:“刻意询问出来的答案,或是真的或是假的。可随口说出来的话纵然有可能是大话,却更为可信。”当然也不排除是空口大话。

扶柳半信半疑地点头,“不过再过几日就要下船了,这可真是件谢天谢地的事情。姐姐都消瘦得紧……”白霜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些时日折腾得她吃不下睡不着,脆弱消瘦的模样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轻笑着埋汰了扶柳几句,就像是不经意般地问了一句,“最近郎君可有其他的变故?”

扶柳摇头,“郎君每日都在舱内读书写字,每三日就有阿六换药。至于出外,每天下午都会去船头看日暮,偶尔会和那些船夫吃酒划拳,旁的应该没有……徐庆就住在隔壁,要是有问题的话,以他那敏锐的模样,应当是会知道的。”她以为白霜是在担心虞玓再出现如同左手伤势这样的变故来,连忙在最后又加了一句。

白霜颔首,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不过扶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说了一句,“不过昨日徐庆倒是与阿六那几个吵起来,阿六他们说以他们这一路的速度,不可能会有猫跟在身后紧紧坠着才是……而徐庆据理力争说是看到过,定然是阿六他们先入为主不肯正视事情的缘故。”

白霜笑着说道:“你们倒是跟在郎君的身边久了,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不过笑完后她却是点了点头,“你们与我都一起看过了,大山公子确实是神异,他从来都不同于普通的猫,往日在石城县就曾经救过郎君……不该与常物相比。”

扶柳点头,“姐姐说得极是,我们可都是亲眼看到的……不过说起来我们这一路走的都是水路,那猫还能追上来不成?”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这当真是一个问题。

白霜不紧不慢地说道:“怕什么?当初大山公子不就是一路到了长安去寻到了郎君吗?”因为此事一经诉说就显得太过离奇,分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却总是下意识被丢在脑后,不经提醒就仿佛丝毫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的存在。

不过大山公子这个话题不过停留些许,很快又转移到了旁处,扶柳美滋滋地把昨日下船买来的胭脂送给白霜,又去取帕子给她擦汗。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白霜的笑容有些低沉下来,就像是覆盖了一层浅浅阴霾。

虞玓拖着步往前走,背着手在身后懒懒散散,信步悠闲的模样与身后有点抓耳挠腮的扶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虞玓仿佛是在背后长了眼般,在扶柳纠结着有话难开口的时候幽幽地说道:“难不成你前儿下去买东西花光了钱,想同我借钱不成?”

扶柳万万没想到虞玓还会开一个这么冷的笑话,顿时扯了扯嘴角,“我就是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和郎君借钱啊……”她唉声说完后,突地想起自己刚才的念头,迎着船上灯笼昏暗的光线问道,“郎君,你的酒量何时这么好了?”

自从昨日白霜点拨过一句后,现在她看着郎君背在身后的衣襟总有种忍不住伸手去摸的冲动……当然她是不敢真的付诸行动。

虞玓道:“我没吃。”

扶柳不信地抽了抽鼻翼,她现在站在距离虞玓两步远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味,怎可能没吃?

虞玓慢吞吞地松手,捋着袖子说道,“他们吃酒的时候向来豪爽,仰头灌酒的时候一坛子酒约莫有三分之一会撒在外头。我看着文雅瘦弱,用杯子也就算了……不过全都撒在了衣襟。”他还是记着他现在是受伤的模样,酒还是不吃为妙。

扶柳:?

还能这般行事?

虞玓自回了房间,就去擦身换了衣服,在黏糊糊的酒液被擦干后,他微眯着眼踱步走到船舱内显得有点矮小的窗户前坐下,分明当真一口都没吃下去,却不知是酒液渗着皮肤入内,还是这般月色如凉水的夜晚让人沉醉,虞玓望着窗户外那轮倒映在水中的弯月怔怔出神,也不知思及了何事。

扑通一声滚落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大声,很快隔壁就有人来敲门。虞玓扬声把他们劝了回去,回眸定定看着床铺的方向。

夏日的被褥自是薄透,轻而易举就能在薄毯子上发现鼓起的弧度,正是那位不经邀请就擅自前来的访客。虞玓等待了片刻,发现那被褥依旧是坚.挺的模样,藏在被褥底下的庞大存在丝毫没有要挪动出来的意思,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刚才那瞬间异常快速的跳动。

虞玓想起上一次离开时他的模样,登时心中就有了一番猜测。

纵然是再冷艳高傲的生物,在面临自己变成一只赖皮猫的时候,总也会有深深的挫败感。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了床铺旁坐下,只见那弧度佁然不动,仿佛自己是与那架子,与枕头,桌子一般的死物。

虞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不动。

再戳了戳。

一条不堪寂寞的尾巴就背叛了主人的想法,偷偷地从被褥的缝隙里面溜出来了,顺理成章地缠绕住了虞玓的手指。

“呵……”那郎君仿佛有轻轻的气笑声,“总得让我看看你的模样,那可是我第一次给你剪毛……可该有些纪念的意义。”

虞玓边说着边掀开来,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看到一只有点滑稽的黑猫,相反从这拱起蹲坐着的背部来看,那当是依旧柔顺光滑,看不出来半点被剪过的痕迹。他挑眉,揉了两把背部的毛,蓬松柔软的毛发仿佛是防伪的证明……既然都可以恢复这层毛皮了,怎还这种闷闷不乐的模样?

虞玓心生怀疑,下意识伸手顺着猫肚子摸了摸。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纵然是大猫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揉了一把肚子……又或者应当说正是因为这人是虞玓,才让大猫放松了戒备。

这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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