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棠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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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然后呢？”

“然后...当年大将军和夫人并不同意皇后娘娘嫁入宫中，是娘娘自己执意如此，娘娘告诉我皇上说自己孤独的很，要娘娘和他一起执手江山，娘娘心动了，她是真的爱皇上。可她入宫之后，却很少能见着他，她每日都提着灯在这长乐宫门口等啊等啊的，从黄昏等到月亮高攀头顶....”翠微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劝她不要等了，她就总说什么自己是皇上的妻子，总有一盏灯等着才叫家。宫里的人都笑她，是皇宫闲人......”

我不解的看着翠微姑姑问道:“皇宫闲人是什么意思？”

翠微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定定的看着我说:“因为安家的女儿可以当皇后，但不能掌权，这件事皇后娘娘不让告诉大将军。可，那是他们大婚第二日啊，皇上就以怕娘娘辛劳为名，让陈贵妃继续掌这六宫大权。皇后娘娘...其实在这宫里是没有权力的，除了空有的名分....”

翠微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她低垂着头，用手帕擦着泪珠。

“小姐日后入宫可莫要对什么人动了真心，这皇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真心。皇后娘娘一心扑在皇上身上，从未动心去害过什么人，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保住自己......”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姑，您讲的皇上和皇后姑母的故事为何和我听过的不大一样呢？人人不是都说帝后情深，怎么这么听来皇上有些...薄情？”

翠微姑姑赶忙捂住我的嘴，道:“小姐，切莫胡言！”

见我点了点头。翠微姑姑才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又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笑着和我说:“原也是奴婢今日失言了，小姐见谅。只是奴婢还是要嘱咐一句，这皇宫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真心，日后不论如何，小姐都要做你自己。”翠微说这话时神情悲戚。

“姑姑怎么听着，好似您要离开一样......”我低声问她道。

翠微姑姑继续为我梳着头:“原也是前些日子早该走了的，但听闻小姐您要入宫，便想要见见您。”

说完她放下梳子，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奴婢走后，小姐在这宫中若有一日对一个人动了真心，便打开看看吧！这样失望时也许便能少些难过。”我并不懂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可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封信。

第二日正午，太阳照的暖融融的，我躲在海棠树荫下小憩，迷迷糊糊的见到一个穿着月白绣云纹长衫的少年走来。我以为是我的梦，便也没起来。

他在我旁边坐下，看着我的脸道:“她们都说你像极了她，本宫也没见过她长什么样。所以本宫来瞧瞧。”他看着我的脸认真端详了一会儿，戏谑道：“看着还没本宫大呢！老太后还真是不择手段，父皇还真是疯了。”

他用手戳了戳我的脸，随即一脸嫌弃的低语道:“睡得像死猪一样，真看不出哪里像！这群人真没眼光。”说完还嫌弃的用我的衣角擦了擦他刚刚戳我的那根手指。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我在心里暗想，管他是不是梦，骂我是死猪，这笔账我记住了！

我在这宫里住了足足有半月，直到出宫那日我也没见到传闻中的皇帝。

翠微姑姑很是舍不得我，拉着我的手许久没有放开，我和她说若是过几日出宫了可一定要先回将军府，她还要送我出嫁才好。可她没有说话，我想她大抵也是有自己的难处。

回到家中，母亲泪眼婆娑的拉着我看了许久。我笑着和她说，没事，宫里人人都待我很好，除了......那个在我的梦里骂我死猪的人，当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她讲了翠微姑姑的事，母亲说等翠微姑姑回来一定要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可是我回家的第二日，便听说了翠微姑姑自缢的事。父亲派人去皇宫收尸，可是却听闻皇上下令把她埋去乱葬岗，还要掘地三尺再下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宫里人说她自缢在长乐宫的海棠树下，就在我们曾经每晚闲聊的地方。这个世界上她也许是最了解皇后姑母的人了，如今也没了。

我摸着她给我的那封信，眼泪止不住的流。如果说我第一次希望有人能在我身上看见皇后姑母的影子，那就是她了。可是我不会武功，也不曾爱上过什么人，她也和我说过要我做自己......

在我十四岁的春天将要结束时，我迎来了我的婚礼。我成为了大盛国的第二任皇后。一时间，我们安家还有外祖张家风头无两。但我知道这并不好，父亲和祖父也觉得不好。母亲更是为我忧虑。

大婚那日，我第一次见到了皇帝，他也和我一样穿着正红色的婚服，只是他的身上绣着的是金色的龙。他虽然笑着，但那笑意是没达眼底的，威仪中却透着寒意。皇帝很英俊，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可是他的发间却已然有了几根没藏住的白发。大概当皇帝真的很累吧。他拉住我的小手时，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和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样透着凉意。

入夜，长乐宫里红烛摇曳，我坐在红木雕百子图的大床边等他的到来。我偷偷望着院里的海棠树，回想着和翠微姑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睛不觉有些酸涩。回过神，却见皇上已经坐在了桌前，自顾自的倒着酒。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桌边问道:“皇上几时来的，为何也不让他们通传一声？”

“朕让他们都下去了，也不是头一遭了，用不到那么多的虚礼。皇后，坐。”他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把一杯倒好的酒摆在了我正对的桌上。

我在桌边坐下，轻轻捧着酒杯，没有说话。

皇帝轻笑了一声：“朕很可怕？”

他看着我目光深沉，随即仰头喝下一杯酒又道:“人人都说你们像，朕看你们就不像，她可忍不住这么久不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心里有些酸涩。我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个替身，但不知为何被正主点明了说，还是难过的。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酒真的很辣。

“既然皇上觉得臣妾不像那人，就望皇上以后都能记着臣妾是安棠儿而不是安凝华！”我壮着胆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皇帝仰头笑了起来，突然凑近我低语道:“皇后有趣的很。”

宫里的夜晚真是漫长，皇帝没有在我这里留宿，因为他说我太小了还没他的太子年龄大，还得再养养......

月亮很圆很亮，我光着脚偷偷溜出寝殿，不知不觉的到了海棠树下，海棠花期已过，枝丫上结了一颗颗小小的果实，我抚摸着它的枝干，想象着翠微姑姑生命最后的时刻。转头向回廊上望去，总想着她会不会再端着枣泥山药膏带着微笑出现。我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

许是夜里吹了风，早晨起来我的头昏昏沉沉的。采薇跪在我旁边为我擦脸，见我醒来，松了一口气道:“娘娘可吓死奴婢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头这么晕......”

“娘娘还说呢，大晚上的湿气那么重，还穿那么少就跑出去，后半夜就开始发热，急死奴婢了！连夜宣了太医来，连皇上都惊动了。”

“皇上也来了？”我看着雕花床的床顶放空着问道。

“可不，皇上来守了您一夜，早上天没亮又直接去上朝了，还嘱咐说，等下朝了再来看您。”采薇说着又为我掖了掖被角。我不禁感叹我这不争气的身体。

在采薇的服侍下，我吃了半碗粥，又喝掉了一碗苦苦的汤药。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梦里我见到了翠微姑姑，她站在海棠树下，一树的粉花下有一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粉衣的女子，她们两有说有笑的。我走上前去，看见秋千上那女子和我长得真是像，翠微姑姑看着那女子的表情也是温柔至极。我想去拉翠微姑姑的手，却不想抓了个空：“翠微姑姑！翠微姑姑......”我猛的睁开了眼，却见皇帝皱着眉头一脸审视的看着我。我的手里还抓着他的一点袖子。

“皇上......”

“怎么，朕不是你的翠微姑姑，你很失望？”他的语气很平和但却透着些许的戾气。

“皇上来了臣妾自然高兴，只是臣妾做了个梦而已。”我努力让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皇帝将袖子从我手里扯出来，起身拂袖离开，离开前还丢下了一句：“笑不出来就别笑！难看。”

皇帝走后，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个男人还真是摸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炸毛。

就这样，自打那天皇帝拂袖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正如翠微姑姑说的那样，安家的女子可以当皇后但没有权力。我也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皇宫闲人，但我倒乐的清闲，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吃着御膳房换着花样送来的美食，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道糯米糖藕，甜滋滋的真不错！许是心情好，我倒也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