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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躲避,刀锋几乎是贴着鼻尖削了过去。
“锃——”地一声,楚淮南用力挥向他的刀,隔开了从他身后袭来的另外一把匕首。
大意了!
沈听因飞奔而微红的脸色白了白,额头为惊险渗出了一层薄汗,他抬起手肘猛地击向身后趁人不备的匪徒。
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黑暗中一个身形矮小干瘦的中年女人向后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楚淮南失去理智地把人拎了起来,暴戾的眼神让沈听怀疑他要杀人!连忙用捂过伤口,还沾着血的手来拉他掐着人脖子的那只胳膊:“松手!你会掐死她的!”
我正想掐死她。暴怒的楚淮南嗓子眼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炭。股灾时,面对动不动就蒸发数十亿的公司市值,他都能不为所动,可此刻,心却慌得在胸膛里上下直蹿。
这栋楼里没有窗户,冷风带着雨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来,冻得人直哆嗦,却浇不灭从心底窜起的盛怒火焰。
外头的黄苒又尖叫了一声。
沈听顾不上问楚淮南到底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为了阻止他愈发收紧的手,他声音更大了点:“楚淮南!松手!”
楚淮南被他吼得一怔,沉着脸一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幽泉般深而澈的眼,神色复杂地盯了他半晌,大概是见他的面色实在难看,眼睛的主人最终犹豫着,递来个安抚的眼神。
只一眼,那团踊跃在楚淮南胸中,几乎灼伤了五脏六腑的焦躁,便立刻被浇灭了。
火焰平息后,胸口只剩下一点余温的暖。
这个人很神奇,竟能轻易点燃或安抚他的情绪。
被掐得满脸通红的女人瘫在地上不住咳嗽,流着眼泪却仍的不忘怒目相视,嘴巴里直骂:“宋辞你不得好死!你欠我女儿的债,总有一天要还的。”
她瘦骨伶仃地佝偻在风中,花白的头发像飞扬的黑白招魂幡。
沈听的手臂上还淌着血,楚淮南目光冰冷地看向她,一脸不近人情的冷淡。
保镖们再度簇拥上来,几道手电强光打在那女人的脸上。饱经风霜的脸涕泪纵横,一双怒红的眼睛像失去了幼崽的母兽。
借着灯光,沈听一眼就认出她来——这是当时在斗狗场走廊上,曾与他打了个照面的那个清洁工!
欠她女儿的债?
沈听脑子快,更何况有关宋辞的一切他都烂熟于心,几乎立刻就想起,宋辞在出国前,似乎曾卷入过一起强|奸案中,但是法院最终判决的结果是无罪释放。
沈听的眉间顿时压了一座小山。曹小琴冻得瑟瑟发抖,他脱下马甲弯腰罩在她身上。
“楚淮南你照顾她一下。”
“我不要。”
严正拒绝的楚淮南,被沈警督予以眼神警告,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有且只有同意这一个选项。另外,其他的账,我们回去慢慢算。
黄苒是被雨淋醒的,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黑漆漆的楼顶,而一直密切监视着她的江麦云夫妇,居然不在身边!她短暂地怔了怔,而后大声尖叫着呼救。
楼顶和缓步台之间隔着一层薄铁门,江麦云为了防止黄苒逃跑把门用铅丝从外死死卡住了。
破门而入的沈听浑身湿透,他把短外套留给了那个刺伤了他的女人,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在暮春势头渐大的雨里,淋得周身都泛着寒气。
“别怕,呆在原地!我马上过去!”
王苒含着眼泪点头。
她望着眼前这个破门而入向她奔来的大哥哥。
他明明自己也冷得发抖,却只伸手裹紧了她的外套。
那条修长的右臂上被人用刀捅了个血窟窿,汩汩地冒着殷红,一动就渗出一大片血,可他却好像不觉得疼似的,一路披荆斩棘地前来救她。
原来英雄也并不总穿着金色的铠甲,也并不都有像砖头一样宽厚的肌肉。但却有着很温暖的体温,和因为失血而微微发白的嘴唇。
“绑架你的那些人呢?他们在哪?”
黄苒哭着说:“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机里传出陈聪的声音:“沈队,接警平台在十五分钟前接到报警,有人说在你现在所在的位置看到了黄苒,还说江麦云夫妇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离开那里了!”
“嗯,他俩确实不在。你带人搜一搜周遭,让交警队在每个主干道都设路障,重点排查一下套牌或被盗车辆——”
“陈队!王芷蕾通过短信报警了!她说他们正在前往金山三号码头渡口的路上!有帮助偷渡客跨境的船只,会在那里接应他们!”文迪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话音未落,蒋志也跟着说:“沈队,之前发来录音的whisper又发了一封email!里面也提到江麦云最终的去处就是那个码头!”
沈听弯下腰,咬着牙把发着高烧的黄苒抱起来:“拦!务必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电话那头的诸位崭齐地回:“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聪又问:“沈队,你那儿需要支援吗?”
沈听一转头,楚淮南正拽着曹小琴亦步亦趋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保镖,一副众星捧月的死样子。
他冷着脸躲过保镖伸出来的手,把黄苒往楚淮南手里一塞,低声对还等着他下指令的陈聪说:“不用,我这没事,你们把人抓回来就行了。”
楚淮南紧绷的脸色松动了一下,他知道沈听这是给自己判了个“死缓”。他对他虽说不上多信任,但至少没到立刻拉出去斩了的地步。
这位疑心病晚期的祖宗,总算还肯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
资本家松了一口气,立马态度良好,语气温软地哄:“你拿一下我口袋里的手机,查查网站的交易记录。”
沈听立刻伸手去摸他的裤兜,他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经不起逗的,你别摸错地方。”
这个人不仅知道他不是宋辞,还早已把他的来历弄得明明白白,却仍恬不知耻地一次次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裸奔的沈警督,勃然大怒。但碍于被好几双眼睛盯着,不能发作,只好面无表情地看了楚淮南一眼。
他举起手机试图扫对方的脸来解锁,但可能角度不对,扫了两三次还是没能成功。
沈听淡淡地说:“这个好像识别不出非人脸,你还是输密码吧。”
这是拐着弯在骂他不是人了。
可楚淮南却并没有急于为自己的人类身份正名,只说:“密码是你生日。”
那个被特意加重的“你”字,让沈听噎了一下。他迅速输了一遍宋辞的生日,但不对,于是咬着牙输入了他自己的生日,资本家的手机一下子解了锁。
手机的桌面居然是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的侧脸。
深觉被侵犯了肖像权的沈听一边打开十三门徒,一边硬邦邦地说:“让你的人打120,这孩子发烧了,还可能营养不良。”
十三门徒的站内信里,果然有一条通知交易方式变更的信息。他们事先都不知道,哪怕买家选择了“自提”,这个网站也支持卖家临时将交易改为人货分离的方式。
而江麦云夫妇是在不久前离开烂尾楼的。
在江麦云眼里王芷蕾就是个附属品,他做事自然也用不着和她商量。
烂尾楼里没有灯火,虽然已是四月,但夜里风大,空气里仍然带着料峭的寒意。
王芷蕾本来睡眠就不好,自从出逃,更是日日寝食难安。她不睡觉便空出大把的时间,可以抱着浑身滚烫的黄苒,轻声安抚她。
黄苒的热度一直没退过,持续的高烧下,整个人都失了神智,蜷缩在王芷蕾的怀里昏沉沉的。
看着怀里通红的小脸,王芷蕾的心一阵抽疼。
她的小诗茵也总是这样病着。平时独立又坚强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孩子,病着的时候便特别脆弱黏人。
过往的这些年,小诗茵一旦病了,也爱躲在她的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她,嘴巴里还不忘哼哼着同她撒娇:“妈妈抱,妈妈抱,妈妈抱抱,我就好了。”
那张病恹恹的小脸上总堆着努力挤出来的笑。
她的小诗茵哪怕再瘦再没精神,也仍旧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长长的睫毛,圆圆的眼睛,因为发烧而红得像樱桃似的嘴唇......诗茵,她的诗茵。
一股从空洞内心中涌出来的酸楚感,让王芷蕾觉得自己还活着,她不仅是一具行尸走肉。
“妈妈,妈妈我怕......”黄苒烧糊涂了。
一直拥抱着她的这个女人虽然体温偏低,但怀抱却很柔软,她不由就觉得很委屈,依偎在王芷蕾怀里扯着嘶哑的嗓子颤抖着尖叫:“妈妈!”
她又喊了好几遍,而后呜咽着蜷缩进王芷蕾的怀里,本能地寻求依靠。
王芷蕾抱着她像被雷击中一般地僵住了。
下一秒,早已干涸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坠落在黄苒干裂的嘴唇上。
神志不清的黄苒,埋头往她怀里钻了钻,又呢喃了一句什么。
而江麦云完全没心思管王芷蕾和黄苒,他反复地踱步,心焦地低头看表,神经质地不断用阴狠的目光扫视四周。
又出现了!那该死的、被人从暗处盯着的错觉!江麦云骤然停下脚步,再一次猛地回头四处张望。
可是没有人。
回应他审视目光的,只有浓稠的黑暗与呼啸的夜风。
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为了安全,他突然反悔面交,决定和买家采用无接触的交易方式。
这种交易方式使得买卖双方用不着见面,江麦云只需要把黄苒留在烂尾楼中,用十三门徒指定的方法,拍下货物的实时视频,上传到网站即可。
若日后买家不认账,这段视频便是最有力,可以证明他已经按时交货的证据!
江麦云绕着黄苒拍了半天,又拉走王芷蕾,拍了个远镜头。
王芷蕾见他拍完了,便立刻想回去重新搂着正在发抖的黄苒,却被一把扯住了胳膊。
“走吧。”江麦云说。
“走?”王芷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发烧,咱们把她扔在这?她会死的!”
江麦云皱着眉,越发觉得这个女人麻烦,但刚完成了视频上传,他感觉几百万美金的交易已经落实了一半,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也不想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我说走就走,哪来这么多废话。她不会死,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
王芷蕾挣扎着还想再辩,他不耐烦地扬起巴掌,恫吓道:“你非得挨打才舒坦是不是?”
要不是因为这女人像狗一样听话,日后逃亡,他身边又总需要人照顾,江麦云也真是懒得再带着她了。
王芷蕾被丈夫扬起的手掌,吓得一怔,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江麦云用力地拽着妻子的胳膊,骂咧咧地拉她一起离开了。
黑暗中,曹小琴正用她浑浊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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