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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灵轻神色淡淡,无动于衷,道:“我若是说对了,你哭也没用啊。”
危兰见状倒没说什么,只是用极柔和的目光看了沈曼一会儿,随而递给她了一块手帕。
沈曼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道了一声:“谢谢。”声音也是哽咽的:“你们说得对,但害死郁公子的凶手不是别人,是我。他那天若是不是为了来劝我,根本不会遇到大火……”
危兰道:“寻常火灾,郁师兄不可能逃不出去。所以这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自责。”
沈曼摇头道:“不,不是的。郁公子早在好些天前已经受了伤,是很严重的内伤。所以,那晚他刚刚到了织梦楼,见有人找我的麻烦,与那人打了一架,看似轻松,其实耗费了他极大的体力。他确实有可能……逃不出火海……”
危兰与方灵轻都吃了一惊。
这是她们听到现在,所听到第一件出乎她们意料的事。
那场大火将郁无言的尸体烧得不成样子,因此根本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原来早已受了重伤。
他竟早已受了重伤?
危兰稍一沉吟,看向姚宽,问道:“若我所料不错,阙淮湖所说的其他折剑录,都是郁无言所夺。而他之所以会受重伤,也是因为此事?”
纵使郁无言武功再强,为夺取折剑录,而数次面对多名高手的攻击,又怎可能始终毫发无损?
姚宽点了点头,喟然道:“你们刚刚已从头说起,那我也从头说起吧。”
从头说起,则又要说到五年之前。
向怀调查的结果丝毫不错,沈曼确为姚宽恩师沈邑的独生女儿,在五年之前本也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岂知世事难料,一场冤案,在瞬息之间让她家破人亡。
原本,她与她的父母一样,都应是死囚犯里的一员,然而让她幸运地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是她那张脸。
让她不幸地有了更痛苦遭遇的,也是她那张脸。
她的仇人鲁泰爱她美貌,随便找了一个姑娘替换了她的身份,却将她接到了自己府中,欲纳为妾室。她本想一死了之,又实不甘心,是以假装屈服,暗地里藏刀在身,只想趁着对方不注意,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只可惜最终功亏一篑。
鲁泰气急之下,刚要下令杀她,一见她脸上的晶莹泪滴,恍若梨花带雨,再次忍不下心,思来想去,命人将她送去了妓院。
磨磨她的性子。
妓院——很多女子到了这个地方,都会生起自尽的念头,因此妓院里打手们都很有些让她们不得不活着的方法。沈曼到了这儿,日夜被人看管,从此真的连想死也再死不成了。她被迫接了几回客,没有人知道她曾是岳州沈邑沈同知的独生爱女,也曾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就连姚宽那时也以为她已经死了。
直到一年多后,那家妓院因发生变故而衰败,她又被老板卖给了别人,辗转流落到了庐州的织梦楼。
不同的妓院又有何区别?一样不会有任何自由。她只能时常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沉默地望着楼下大街两旁摇曳飞扬的杨柳,望了一年又一年,望到了今年二月初的某日,她忽然望见那柳树旁走过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不知是否果真有天意巧合,那日正在街上行走的姚宽也正好在那一刻抬起了头,望见了高楼窗边的女子。
姚宽合了一会儿眼,回想起那日他见到沈曼的情景与心情,叹道:“我当时像疯了一样地冲上楼找到她,与她说了许久的话,才知道……才知道她这些年的遭遇……我本想立刻带她离开那里,可惜我身上的银子却是不够……”
方灵轻截道:“你的武功虽然不太行,总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干嘛还要花银子赎人,直接带她走不就是了?”
姚宽脸上出现愧色,并不做声。
沈曼道:“我来说吧。这并不怪他。他要带走我不难,但带走我之后,织梦楼必会找人与他为难,除非我们立即离开庐州,再到别地隐居。可是……可是他那时正在帮严彬培育天牡丹,他不能离开庐州。”
危兰道:“天牡丹?”
姚宽道:“那是一种传说中的奇花,开花之时每片花瓣皆呈不同颜色,宛若天之彩虹。而若有人在它开花后的半个时辰之内服用了它,它就能治你的百病,能解你的百毒,就算你本是健康之人,也能增加你至少二十年的寿命。”
方灵轻道:“世上真有这样的花吗?”
姚宽道:“传说中是有,我也知晓它的培育方法,但究竟能不能培育成功,那就说不准了。严彬答应我,若是我能给他培育出此花来,就可以给我任何我想要的赏赐。我说我不要什么赏赐,我只想到时候跟在严公子身边,在严府做一点事。”
所以天牡丹并不重要。
借此机会进入严府,才是姚宽最重要的目的。
危兰明了道:“那时候你已经见过了郁无言,知道了他受重伤的事?”
姚宽道:“若在平时,阙淮湖的确不会是郁公子的对手,但他当时那么重的伤,欲再闯严府,恐怕……恐怕……他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他遇到危险。所以,他想要的东西,我想试着帮他拿到。”
方灵轻好奇道:“折剑录到底是什么?”
姚宽长叹一口气,道:“昨日我不能告诉你们实情,只因我原以为侠道盟里除了郁公子之外,别的人都是一个样,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可或许……或许你们也是不同的吧……”
方灵轻当即“欸”了一声,冲他摇摇头,道:“我可不是侠道盟的人。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侠道盟的人。”
姚宽闻言愣了愣,甚为疑惑。
危兰笑道:“轻轻只是我的朋友。”
姚宽恍然颔首,接着道:“但危姑娘你是侠道盟的人,那你就应该知道,你们侠道盟里有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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