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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护卫在赵齐蒙背后狠狠一推,没推动,一怒之下,狠狠踹向男人膝窝。
赵齐蒙镣铐缚身,锁链勾连,发出一串金鸣之响,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牢狱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慕容充握帕掩鼻,眼神嫌恶:“你就是赵齐蒙?”
赵齐蒙冷笑:“是你爷爷。”
狱卒伸手就要抽他鞭子,慕容充抬手制止。
打坏了,谁给他探山去?
他没这么多时间跟一个在狱的山匪浪费时间,轻捂口鼻,微微倾身,“赵齐蒙,想不想要个好前程?”
……
郑芸菡没回刺史府,去了医馆。
卫元洲以为她有伤,吓了一跳,问过才知,她要找能治被灾害意外吓出病的法子,又得知温幼蓉确是女侯之女,这个法子也是为她找的。
如今的卫元洲,面对操不完心的郑芸菡,心态近乎四平八稳:“你一个姑娘家单独走动不好,本王陪你。”
郑芸菡今朝出门突然,人也没带,思及都南郡人生地不熟,确实不好单独走,她瞧瞧瞄卫元洲一眼,轻轻点头,不过,她不能再与他同骑。
卫元洲敏锐察觉到她的眼神。那双水灵黑亮的眸子看着他时,再也不是从前大大方方坦荡自然的样子,反倒多了点小偷小瞄的味道。
莫不是牢狱前那一幕对她迟钝的女儿心造成了冲击?
思及此,一股莫可名状的愉悦袭上他的心头,伴随前所未有的兴奋。
不骑就不骑吧,他乐意牵马与她走步。
郑芸菡不敢多看卫元洲,定定神,专心找大夫。
事与愿违,走了三家医馆,大夫问过大略情况后,一副安神养眠的茶汤了事。
卫元洲抱着手臂倚着马等在门口,转头就见她耷拉脑瓜,无精打采,药包也懒得拿,一串串挂在身上,晃悠着出来。
他忍笑,端着沉重的语气:“没用”
郑芸菡摇头,捏着拳头轻捶身上的药包,小药包牵动其他药包一起晃,有些滑稽。
“除了安神茶还是安神茶,我每晚都用最好的安神熏香,她每日都喝安神药汤,有用的话,我还来这里做什么!”
走得太久,她鬓边垫发处炸起细茸茸的碎发,额头时而浮起莹亮的汗点,风一吹便挥干,只剩粉腮动人。
“别找了。”卫元洲按住她的肩膀,“对大多数人来说,能在灾病跟前保住性命,已是祖宗保佑。而在那些乞求活命的人眼中,所谓灾病遗留之症,亦是不知疾苦与炼狱的无病呻.吟。”
“一旦并州大开忙碌起来,别说是大夫,恐怕连金疮药都格外珍贵。试想一下,这种时候,谁还会管你是不是受了惊吓,睡不好吃不消?”
郑芸菡长长的睫毛轻颤一下,慢慢抬眼,与他对视。
少女声线柔美,带着疑惑:“王爷觉得,饥劳疾苦带来的伤害才是伤害,心里的心伤和惧怕就是无病呻.吟吗?”
又兀自摇头:“我不这么想。挨饿受冻可以找食取暖,受伤流血便求医购药,命悬一线那就极力求生,靠天赐良机,靠求助贵人,靠自力更生,都是出路。但心病一事,无药可医,只有心中一方杂芜之地,独自摸索。”
她微微仰头,眸光干净而认真:“王爷年少入伍,却不是生来就为打仗杀敌的,最初之时,可有什么让你害怕恐惧?”
卫元洲眼神一怔,喉头轻滚,好半天才给出答案,声音低沉:“有过。”
有过害怕,也有过恐惧。可他从来不屑于人说,只靠自己克服。
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吐露这样的事。
不想在小姑娘面前失了男人气概,他又道:“现在自是不怕了。”
郑芸菡抿唇笑:“王爷贵胄出身,即便同为从军入伍拿命厮杀,条件与机遇也远比其他人好。更艰难者大有人在,王爷占据最优渥的条件,竟还不安惶恐,王爷觉得这是无病呻.吟吗?”
卫元洲沉默不语,凝眸看她。
“王爷不觉得。”郑芸菡笑笑:“你心里怕什么,只有你深切体会,受其折磨。所谓无病呻.吟,才是许多人无知且不负责的戏谑。”
卫元洲竟呆住。
他的确怕过,怕利刃入肉的声音,怕血溅三尺的鲜红,更怕梦到母亲孤苦无依,苍老枯败的场景。
可很快他就不怕了,不仅因为继续害怕下去会没有出路,更因为那时的心情,除了母亲之外,无人在意或心疼。
即便过去多年,他再也不是那个矜贵的王室子弟,习惯军中生活,但忆起年少之时,从未觉得那段经历可笑幼稚。
那是他咬牙挨过的。
挨不过,早就黄沙埋骨,也遇不到这样的小姑娘。
郑芸菡见他一直沉默,不自在的扯扯身上的小药包:“不说了,该回去啦。”
她转身欲走,再次被男人的大手按住,没转动。
少女眼眸带惑:“王爷?”
卫元洲浅笑道:“你不是想知道,要怎么帮人治心病吗?”
她点头。
卫元洲松开她,慢条斯理的理理袖子,握拳拢在唇边清嗓:“本王就是那个自己治好自己的人。现在,你是要自己继续一家家医馆去求医问药,还是舍远求近,虚心的跟本王请教一番?”
他这话不算吹嘘,军中生活并不轻松,又时常面临战争杀戮,偶有受到刺激精神紊乱的兵将,必须好好开导梳理,否则严重起来还会做傻事。
郑芸菡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呆滞目光渐渐溢出光彩来,紧接着重重一点头!
卫元洲难得露出一抹坏笑:“叫声师父,本王,愿意指点迷津。”
郑芸菡:……
……
晚些时候,玢郡王还要再郡中酒楼设宴,所以刺史府一众官员早早开始准备,就连郑煜澄这样不喜应酬者,也得卖郡王一个面子。
万万没想到,宴席之前,曾让怀章王亲自关押的匪犯赵齐蒙,竟被郡王大大方方的带回刺史府,央奴唤婢的伺候,阵仗很大。
众人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直接炸开了锅。
玢郡王是皇后母族,怀章王是皇室宗族,这两位大佛同在并州,自第一日起气氛就不对,眼下玢郡王将怀章王关起来的人救回来,这不是打王爷的脸吗?
樊刃心情沉重。
王爷瞧不上玢郡王,更讨厌赵齐蒙,这两人要齐齐往他跟前杵,后果不堪设想
他坐立难安的盼回王爷,措辞严谨的说了此事,没想到王爷只是挑了一下眉,说:“给本王找件适合赴宴的衣裳。”顿了顿,伸出食指虚点一下作强调状:“惹眼些的。”
樊刃:……?
这是气疯了吗?
文樱得知卫元洲回府,第一时间带着茶点赶来。
看着樊刃送来宴服,她紧张道:“我来伺候吧。”
卫元洲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来,见她随意出入,皱起眉头。
他隐隐觉得,上次碍于她父亲的情面,又因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顾及名声,没有当众将她赶走,她便越发大胆起来。
“出去。”卫元洲肃立低斥。
文樱脸色一白,又很快镇定。
她早已做好准备。要让这个男人对她从无意到有意,本就是由冷捂热的过程,她放下茶点,姿态娇柔:“陈茶涩口,王爷且并着些蜜饯点心一起用吧。文樱不打扰王爷了。”
蜜饯……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卫元洲想到了牢狱之前小姑娘说的话。
“文樱。”卫元洲低声喊她。
文樱已经转身,闻言立刻止步,心中暗喜,以为是她的温柔耐心让男人生出恻隐之心,改变主意愿意让她服侍更衣。
却听他道:“想必你是在此地闲得慌,所以对谁都敢便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本王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文樱心头发沉,飞快跪下:“王爷,文樱做错了什么?”
卫元洲扯扯嘴角,给了樊刃一个眼神。
樊刃当即请她出去。
文樱握拳,死死咬牙,忽道:“王爷,能不能……能不能多宽限几日?”
她不等卫元洲多说,急切道:“此次家父重伤未愈,在并州尚有几位交往颇深的友人,家父得知文樱要来王爷这处,曾命文樱一一拜访诸位叔伯报个平安……文樱不敢打扰王爷,只求王爷多宽限几日。”
卫元洲目光冰凉,半晌才道:“你的事自己做主。但这屋子,别再随意进出。”
文樱口中泛起苦涩,低声道:“是……”
……
郑芸菡在得知赵齐蒙的事情后,一点也不吃惊,但求稳妥,她还是悄悄地跟温禄等人通了风。
温禄一行人今日很快活。
小床躺着,小食吃着,聊天打屁就是一天。
水土不服真是个令人幸福的病症。
听到玢郡王找新人替代他们,温禄只问:“呦姐怎么说?”
郑芸菡:“我还没告诉她。”
这句话反倒让他们反应很大。
温禄将自己的定位扎得又深又准:“你这人真奇怪,阿呦才是我们的头,我们又做不得主,你怎么越过阿呦来跟我们讲?你们不是会想法子让阿呦振作,接下大任吗?不会是想反悔吧!”
郑芸菡面无表情起身:“打扰了。”
……
宴席将近,郑芸菡赶着时间回房更衣梳洗一番,推门出来,被靠在门边的人吓了一跳。
温幼蓉正听着院中树梢上的鸟儿看的出神,听到声音扭过头来,倏地一笑:“我们和好吧。”
娇声软语,真是犯规。
郑芸菡眨眨眼:“我们吵架了吗?”
她的笑意更浓,挤过来保住她的胳膊:“听说晚上有宴席,带我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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